剛進入教室,就聽見有人喊了一聲我的名字,隨著聲音望去,只見李貝貝朝我走來,她舉步輕搖,一頭黑直及腰的長發如水般傾瀉下來,那雙眼睛像是浸潤在水里一般透黑干凈,連喊我的那聲名字都像流水般溫柔,她握住我的手,笑瞇瞇道,“好久不見。”
可能我還沒有適應好自己熱情的人設,只得尷尬的笑了笑,看著不遠處何望向我投來的目光,我就更覺得尷尬了,李貝貝見我沒有回她的話,便順著我的目光看了過去,隨后有些微微激動地拉著我的手,小聲的跟我說,“剛剛何望....他,他是在看我嗎?”
我原本尷尬的神情還未散去,就立馬換上了疑惑的目光看著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李貝貝,說實話,李貝貝是大部分男孩子都喜歡的類型,我也想過,她應該會是很多男孩子心目中的白月光,她性格柔弱,待人溫柔,我從來沒見過她大聲說話過,當然,她在學校里的人氣也很高。
想到這里,我似乎記起何望曾經說過他的理想型,我歪著頭又打量了一番站在我面前的李貝貝,只覺得她整個人都散發著自信,優雅。
哪怕是身著校服,也不難看得出她身段纖細。
這...何望所說的理想型現在不就是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嗎?
那剛剛他到底是在看我還是在看李貝貝啊?腦海里過了一遍有些荒唐的想法,我搖了搖頭,想將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覺全都搖散開,心里不免泛起一絲酸味,哼。
“可能....大概,或許,是在看你吧。”望著李貝貝難得有些害羞的模樣,我也不忍打破她,只好順著她的本意說下去,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留下李貝貝還在原地磨蹭,先回了自己的座位,有些無精打采的趴在課桌上,在我的印象里,每次開學都會來一場模擬考試,想必這一次也不例外,待放學以后,我就知道一切都是我所預料的那般,明天就是那該死的考試。
該死的模擬考試。
不過對于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我爸給了我那么一大筆錢,我沒必要再死守著學校免費的午餐了。
想到曾和何望聊過我所喜歡的理想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人必須得比我強,比我強就得在成績上考過我。想來五次期中五次期末,還有數不清的模擬大考,這些考試每次我都穩穩落在全校第一名,看來我得考慮是不是該把這個要求給刪掉了。
想到這里,我剛回過頭來想跟他討論一下晚上吃什么的時候,就注意到他的身邊坐著李貝貝,只見李貝貝手捧著英語書,指著書中一個問題問他,我向來知道何望英語成績很好,可是李貝貝的英語也不賴啊。
我笑容一瞬間凝固在臉上,何望倒是出奇難得有個好脾氣的跟她探討英語題,我咬著嘴唇,一些話在嘴里輾轉幾遍還是給咽下去了。
許是他們討論的太過認真,所以李貝貝壓根就沒注意到我,不過何望卻是看了我一眼,隨后又低下頭來繼續做他手里的題目,我自知無趣只好轉過身去,看樣子何望的溫柔也并不是只給陳寧一人啊。
我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手中的筆就那樣暗戳戳的點在面前的書本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小黑點。
“我已經會了,何望你真厲害,為了謝你解答我的困惑,放學我請你喝奶茶吧?”身后傳來李貝貝溫柔的聲音,我不免的豎起了我的耳朵,也不是我想偷聽,是他們說話的聲音太大了。
還沒聽到何望的回答,就見另一個同學突然喊到,“你們放學要一起喝奶茶?你們不會....在搞情況吧!”
突然全班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那同學還是在瞎起哄到,“看來我們班又要出一對啦?”
“可以的,郎才女貌,般配的很!”不知又是從哪個角落哪個同學的口中冒出來了這么一句話,給我氣的是筆都要捏斷了,心里嘀咕著般配個屁。
我這叫什么,我這叫吃醋而不自知,我還以為是什么丑惡的心理作祟,心虛地遲遲沒有回頭看過他們兩個,只知道李貝貝羞澀地低下了頭,但眼神卻一直不自覺地看一眼何望,又看一眼何望,臉上寫滿了期待他的回答。
“同學之間請教問題很正常,也是你聰明,一點就通,所以不用特意買奶茶謝我。”何望那清冷的嗓音傳入我的耳畔,見他拒絕了李貝貝,我心里到是舒坦了不少,好在他的婉拒并沒有讓李貝貝顯得很難堪,到是同學們卻不買賬,硬是說他害羞了才拒絕。
這世界上千千萬萬的事,只要這個人長了一張嘴巴,隨意的編排幾句,就能帶動一部分的輿論,而旁觀者作為吃瓜群眾來說,事實的怎樣其實他們并不在乎,他們所在乎的只是為了看熱鬧,為了那一時的消遣。
就好比,網絡如此發達,造謠的人動動手指就可以將某個藝人陷入污泥,造謠的人不費吹灰之力,辟謠的人卻跑斷了腿,真是應了那句,人們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李貝貝也并不惱,她高一的時候就喜歡何望,因為他一身清冷的氣質,因為他學習優秀,又因為他那帥氣的長相。
在李貝貝她的眼里,何望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她也沒有理會班上那些起哄的同學,只是稍稍湊在他的跟前說道,“何望你這么厲害,叔叔阿姨也一定是個很優秀的人吧,真羨慕。”
原本我的臉色還不是很自然,醋意橫生,但聽到李貝貝來了這么一嘴,我心生不妙,立馬回過頭望去,這李貝貝簡直是在何望的雷區蹦跶啊。
果然,何望的臉色在那一瞬間猛地一沉,表情比剛剛變得更冷,倒是旁邊的李貝貝,看人臉色的本領是真的差,一點都沒注意到何望已經被她激怒了,只見何望背起他的書包站起來,冷言冷語道,“那還請同學你以后不要再找我請教問題,真的很煩。”
喧鬧的教室在這一瞬間安靜了下來,李貝貝的臉上瞬間一片緋紅,換做是誰都會覺得尷尬,覺得羞愧吧,而且何望還是李貝貝喜歡的人,她愣在原地,一時之間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好,她不知道是哪句話讓何望生氣了,我只看見在她那長長的睫毛下,那原本透著自信的雙眼蒙上了一層水霧。
下一秒,那淚珠就滴落在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手指上,這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我都著實有些心疼,那些平日里擁護她的護花使者倒是不樂意了,一個兩個的沖上前揪著何望的衣領,怒氣沖沖的想要表現自己。
我心里一緊,這何望弱不禁風的,要真是討了一頓打,那骨頭不得散架啊,我從小就干體力活,力氣自然大的很......可要是我幫了他,那我的形象就會毀了。況且平日里我和他本就交流甚少,無緣無故替他出頭,難保會生出一些不好的話來。
我猶豫極了,轉念一想,要是去喊老師來,恐怕也來不及了,辦公室在五樓,我們教室在三樓,等我跑上去,估計何望就已經被打趴在地了。
我的心里此刻就如同有兩個小人一樣,這個小人一言,那個小人一句,我不敢貿然出頭,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講,因為我這美好的形象可是辛苦維持了兩年,我內心的爭斗真的很大很大,我也真的很糾結很糾結。
眼看著另一個男孩子掄著掃把要打在何望的身上,我才意識到他們這下是動真格的,這時候,我竟然下意識的站起身來,對,面子算什么,形象算什么啊,這些都沒有何望重要!
可還沒等我走到他們的面前,何望就把這兩個人都撂倒了,看著我擔心的面孔,他居然還低下頭笑了一下,隨后便若無其事的離開了教室。
這何望,這身手,深藏不露啊....虧我剛剛還白擔心了一番。
我沒有猶豫背起書包也追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我們兩個人都沉默寡言,他沒有開口說話,而我也不曾說話,直到在商業街的拐角處,我看到了新開的那家連鎖奶茶店,那個品牌在別的城市特別火,很受人歡迎,之前就聽說李貝貝提過于江城要開了,她還提議等開業了要一起去喝。
不過那時候我多嘴問了一句,一杯奶茶居然十幾塊錢,貴的都二十三十,這我根本不敢想啊,要知道這一杯奶茶錢夠我吃好幾天的飯了,就連學校門口6塊一杯的奶茶我都舍不得買,又怎么可能會舍得買這么奢侈的東西。
“饞了?”本來一直沒有作聲的何望在此刻突然開了口,雖然我現在是有錢了,可是也不能有錢的時候就肆意揮霍,須得這日子就是該精打細算的,這奶茶也不是什么必需品,不是非買不可,我搖了搖頭,口是心非了一次。
他點了點頭,也沒有再說什么了,見他似乎精神比剛剛好了不少,我緩緩道,“我還以為你弱不禁風,剛剛撂倒別人的時候倒是厲害的很。”
他笑了笑,“小時候在孤兒院,常常會有人帶頭欺負我,我也算是從小打到大了。”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非常平淡,似乎就好像再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但我卻能透過他這番沒有波瀾的言語中看到那時候他孤立無援的樣子。
轉眼我們就到了家門口,他將自行車停在車庫里,讓我先上去,我點了點頭,默默地凝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仿佛想要將眼神烙印在他的后背。
明明只是尋常般的短暫分別,我的眼底里卻有著復雜之色,待他的背影消散于街角,我便只剩下迷茫和無措……真的很奇怪,為什么最近我總會有這些奇怪的感覺,為什么總會有淡淡的失落之意圍繞在我心頭。
想起明天還要考試,我住院這么久,書都不曾碰過,還是先上樓好好復習吧,我捏緊了自己的書包帶就上了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的心思總是會飛出窗外,強制自己看書反而讓困意侵占了我的大腦。
突然臉頰傳來溫熱的感覺,我睜大眼睛朝旁邊看去,就見何望買了一杯放學回來路上,剛開業的那家奶茶店的奶茶,他笑意直達眼底,“諾。”
仿佛是被他看穿了心思,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嘴硬地辯解道,“我……我不愛喝奶茶…”
“我挺想試試這家奶茶店的味道的,正好買一送一,就勞煩你幫我嘗嘗咯。”他神色自若,將那杯奶茶放在桌子上就退了出去,剛關上門,我就迫不及待的想嘗嘗那杯奶茶,但門又突然被打開,嚇得我慌里慌張的重新捧起書本假裝看書。
我還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阿,在他面前裝什么裝阿。
他好像也是察覺到了什么,臉上莫名浮現一絲笑意,他的語氣卻令我渾身充滿酥麻感,“等會做好飯就喊你。”隨后他便關上了房門,聽著腳步遠去,我才喝了一大口的奶茶。
這是我生平中第一次喝到這么好喝的東西,那些碳酸飲料在這杯奶茶面前都弱爆了,上面一層白色泡沫的東西,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好奇的打開蓋子舔了一口………真咸。
我皺緊眉頭,這個東西這么咸,奶茶又是甜的,這兩種混在一起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喝。
我手捧著奶茶,望著屋內白熾燈燈光下被照亮的書本,聽著外面廚房里傳來微弱的炒菜聲,我又喝了一口奶茶,無比愜意地望向窗外。
斜陽最后的余暉已經消失了,天空雖然沒有了霞光,還隱隱約約透著鴿灰的暮色,又起風了嗎?
這時腦子突然閃過了什么……對,是那個夢,是那個會和何望永遠分開的夢,一想到這里,我的腦袋就莫名其妙的會陣痛,那個被壓在車子縫隙中間渾身是血的女孩。
她哪里是像我,她分明就是我!
我的鼻子聞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耳邊有人不停地喊著我的名字,陳寧……陳寧,這聲音虛無縹緲,但又忽遠忽近——
“喂,你看書都能看睡著?”我猛地坐直了身子,旁邊正站著何望,原本他還帶著壞壞的表情想要嘲諷我,但在瞥見我額頭上滲出的細珠,和慘白的臉色時就瞬間換上了擔憂的神情。
他有些焦急地蹲下來,好讓我不用辛苦仰著頭看他,他關切地問我,“怎么了?是……頭又痛了?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做噩夢了?”
夢境和現實總會莫名其妙的穿插在一起,每一次最關鍵的時刻我總會驚醒,也總是會感到混亂,但好在每一次何望都在我身邊,我搖了搖頭,盡量用著最輕松的語氣回答他,“沒有不舒服,就是做了個奇怪的夢……”
他見我好像確實沒什么事了才放下心來,便招呼著我吃飯,吃完飯我們互道晚安,并且為了明日的考試一起加油打氣。
是啊,還有那該死的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