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太子爺....”
淚水模糊了雙眼，小順子腳下拌蒜，直接撲通一聲重重摔倒在門洞里。
刺骨鉆心的疼痛傳來，他卻哼都沒哼，摸一把臉上的血，吐出嘴里的牙，繼續瘋跑。
“站住，干什么的？”
距離皇帝和太子所在的門樓不遠處，嘡啷一聲，寶刀出鞘，幾個膀大腰圓的侍衛，面容猙獰的攔在前面。
“讓開，我要去找太子爺....”
待看到小順子滿臉血污，領頭的侍衛頓時愣住，可隨即咣當一腳把小順子踹到在地，“你是哪個宮里的？怎么回事？”
“侍衛大哥.....我是永壽宮的，我們淑妃主子....薨了！我要給太子爺報信兒.....”
侍衛更是懵住，太子的生母死了？可是眼下，皇上和太子正在參加大典，再說這小太監滿臉是血，怎能帶到皇上和太子跟前。再說，他們這些外圍的侍衛，也是要層層通報的。
“怎么回事兒？”就在這幾名侍衛為難的時候，一個細銳的嗓音響起，一個錦衣太監從門洞另一頭走過來。
“見過梁公公！”
來人，正是宮里的大太監之一，萬貴妃眼前的紅人，梁芳。
“怎么回事？？”梁芳看看侍衛，忽然目光落在小順子身上，然后猛的嚇一跳，“這怎么回事？怎么滿臉血？你誰呀？來人，給雜家叉出去！”
“他是永壽宮的小順子，紀淑妃薨了，要去見太子爺！”那侍衛還是好心，開口解釋道。
“啊？紀淑妃薨了？”梁芳一愣，滿臉驚駭，“不能....不能吧？她....？”
他是真愣了，真慌了，真的有些手足無措了。
“藥下猛了？不是說要幾個月才能讓她慢慢死嗎？怎么突然就死了？”
梁芳心中思量，驚懼交加。
宮里頭暴斃身亡可是大大的忌諱，若是萬歲爺盛怒指下查起來，萬一露出馬腳，他幾個腦袋夠砍的？
“公公，讓我去見太子爺，我們主子閉眼前，還在念叨.....”
小順子眼淚成河，不管不顧的往里沖。
“不行！”梁芳突然尖叫，然后穩住心神，“你先回去，萬歲爺和太子正在與民同樂，大殿剛開始......這個...太醫院的人一會自然回來報喪.....”
說時候，這會他也有些慌了。
當務之急，就是先穩住，先要查清楚紀淑妃死之前是否露出了中毒的跡象。
這時候他急中生智，要先走程序。
對，走程序。
程序不對，天大的事也要壓下來。
“吵吵什么呢？”就這時，忽然又有聲音響起。
緊接著兩員穿著盔甲的武將，也從另一邊走來。
左邊的是成化皇帝的心腹，都府衛指揮使薛繼祖。右邊的是三千營指揮使，撫寧伯朱謙。
見到小順子，兩人也都是一怔。
隨后那侍衛快速的在他們耳邊敘述一遍。
“兩位，皇上和太子爺剛露面，煙火還沒放完，百姓們還誒謝恩，這時候.....你們也知道萬歲爺的脾氣，雜家想著別好好的與民同樂，鬧得最后.....”梁芳開口說著，然后湊近了，低聲道，“雜家說句不好聽的，紀淑妃既然已經薨了，也不在這一時半刻了......”
“人都死了，你不讓人家母子相見？”
薛繼祖性子中依然帶著蒙古人那種憨直，“雖不和規矩，可人死為大！”
“雜家也是好心！”梁芳訕訕的說道。
“這么著，咱倆一塊去！”朱永想想，開口對薛繼祖說道，“別張揚，低聲告訴萬歲爺！”
說著，他倆轉頭疾行。
而梁芳則是看了一眼還在痛哭的小順子，也轉頭消失。
走過轉角，伸手招來一個伶俐的小太監。
“永壽宮那邊......”他細心的低聲吩咐。
那小太監仔細的傾聽，不住點頭。
~~
砰！
又是一朵煙火在空中綻放，一頭活靈活現的獅子又無數星火點綴而成，威武不凡。
“好！”成化皇帝笑道。
“萬歲爺！”太監汪直在旁笑道，“接下來還有象，虎，龍，鳳四種吉獸，每樣都是十枚。”
百姓的朝拜，漫天的焰火，讓成化皇帝心中油然升起一種太平盛世的錯覺。
“差事辦得好，當賞！”成化皇帝笑笑，目光忽然瞥見朱祐樘有些心不在焉，低頭問道，“怎么了？煙火不好看？”
“好！”朱祐樘強笑，但目光之中全是憂慮。
就這時，他看見薛繼祖還有朱永一塊上了門口，站在遠處。
而太監張敏在和他們說話之后，身子猛的搖晃一下，差點摔倒。
頓時，朱祐樘心里咯噔一聲。
~
“出什么事了？”成化皇帝在漫天焰火之中，臉色深沉。
“萬歲爺！”張敏眼淚落下，“紀淑妃，薨了！”
“嗯？”瞬間，成化皇帝的瞳孔中滿是怒火。
“急病！”張敏哽咽，“剛剛的事，永壽宮那邊來人報喪！”
“朕昨日才見過她，明明好好的...吾兒......”
成化皇帝一聲驚呼，周太后勃然站起。
朱祐樘已經一個箭步跑了出去。
“我娘沒了！”
此刻他腦中只有這聲音，那個含辛茹苦把他養大，那個日日夜夜守在他身旁，那個把他當成性命一樣呵護的娘，沒了！
病死了？
怎么可能？
“哎呦，我的太子爺！”
汪直一把抱住朱祐樘，“你慢點！”
啪！
朱祐樘一個嘴巴抽在他的臉上，“放開！”
“奴婢不敢放，您不能跑這么快，萬一摔著......”
“讓他去！”周太后忽然開口，“皇上，讓他去看看他母親最后一面吧？”
“去吧，去吧！”成化皇帝頹然坐下，喃喃說道，“她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沒了？她昨日還和朕說，要煮骨頭粥給朕吃.....”
隨即，成化皇帝猛的轉頭，目光落在萬貴妃臉上。
對方也是一臉驚駭，不敢置信。
“皇上節哀！”萬貴妃強按捺著內心的惶恐，柔聲說道。
~~
呼！呼！
朱祐樘喘息著跑下門樓的臺階，他身后數名太監追都追不上。
沒有眼淚，沒有哭泣，沒有吶喊，沒有憤怒。
他就瘋了一般，徑直超前跑。
他就想，再見那女人一面。
“滾過來伺候！”身后的朱永大喊一聲。
隨從侍衛當中，朱暉和幾個東宮的伴當沖了出來。
“太子，臣背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