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

作者：左云華

(一)

今天，又迎來了一年一度的中秋節。傍晚，一家人像往常一樣高高興興的坐在那兒吃著團圓飯。飯后，又像往常一樣一起到了亭院，有說有笑，一邊吃著茶點一邊賞著月亮。

今晚的月亮特別圓，高高懸掛在天空，潔白的月光灑在大院的屋前、屋后及各個角落。一家人沐浴在月光中，盡情的享受著家庭帶來的溫馨和天倫之樂。

麗娘一個晚上在那兒陪著大家賞月說說笑笑。但她憂心忡忡，坐立不安，時而起身借故去茅房，說今晚吃多了，壞了肚子。時而說到廂房，說忘拿了什么。到了子夜，帶有涼意的秋風吹拂而來，大家坐不住了，便都說有些困，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麗娘此時終于如釋負重，緊張的心情終于松馳下來。按奈不住喜悅的心情，就像一個春心蕩漾的姑娘，在那兒急盼著，畢竟丈夫走了快二十多年了。雖然現已是半老徐娘，但從她那豐膄的身材和面帶桃紅的臉頰上，可以看出她熾熱的心懷，就像一個熟透了萍果，多么希望有人去摘它。因為她也是人，也需要情與愛。

今晚她的心情起伏跌宕，這么多年下來，她壓抑著自已的情感，忍受著心理和生理上的煎熬。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了今天。倆人說好，他們會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春宵一刻值千金，麗娘多么希望大家早早散去。因為今晚還是頭一次和他幽會，雖然這種幽會見不了陽光，但此時此刻麗娘已無需考慮，就像少女般早已沉浸在幸福之中了。

在遠處，麗娘似乎也感受到有一雙眼睛在遠處正緊緊地盯著她，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二）

今晚，盧員外也特別高興，他是麗娘的哥哥。他的這個員外，是麗娘的婆家花錢幫他買來的。

一大早，盧員外就興沖沖地來到了麗娘婆家的府上。當然，他一來是想告訴妹妹麗娘一個特大的喜事。今天中秋節過后，到了明天早上，朝廷并會派人為麗娘送來貞節牌匾。二來他也想討好麗娘婆家的人，畢竟這個員外是他們幫忙買來的。盧員外今天的心情格外高興，當然，做為盧員外兄妹倆卑微的家庭出身，能攀上這顆高枝也是莫大的榮耀。所以，當盧員外走進妹妹麗娘婆家的府上時，也是謹小甚微的，說話時細聲細語。見到妹妹麗娘想告訴她時，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

盧員外和麗娘就兄妹倆，父母過早地去世，倆兄妹相依為命。麗娘已把她哥哥當作她生命中的一部份，非常愛她的哥哥。

今天麗娘見到哥哥的到來特別高興，兄妹倆雖然相距十幾里，一年都難得見上一面。而且今日又是八月十五，每逢佳節倍思親。再說她也知道，哥哥沒什么事情是不會輕易踏進這座府上的。所以，在這特殊的日子，麗娘見到唯一的親人哥哥，要說多高興有多高興。

兄妹倆有說有笑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天時已晚。盧員外便起身要走，麗娘叫他留下來和大家吃個團圓飯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走。

盧員外望著窗外的天色已黑了下來，想了想從這個鎮上走到縣城還要有一段路。如果要走，到家恐怕都要半夜了。再說，明天早上朝廷還會派人為妹妹麗娘送來貞節牌匾，我為何不在此恭候迎接，也好讓鄰里街坊看看，我多有面子。想到這，于是就答應留了下來。

（三）

麗娘大約在四十幾歲左右，身材苗條，鵝蛋似的臉，細細的眉毛下有著一雙迷人的丹鳳眼，烏黑發亮的長發盤旋在后腦上，用一根銀玉簪插著，宛如宮廷壁畫走下來似的，婀娜多姿，頗具有東方古典女子的神韻。

麗娘她很聰明，自從嫁給丈夫后，經常幫助丈夫打理一些生意上的事。丈夫在一次運貨的途中，在通往驛站的商道上和前來搶劫的土匪發生搏斗，不幸身亡。自丈夫遇難后，朝廷很重視，三番五次派人來府上探望。

麗娘的婆家在這個鎮上是個大戶人家，有頭有臉，口啤很好。府上的大小事物都由婆婆掌管。婆婆是個瘦小個子不高的女人，精明過人，說話刻薄，對府上的人很嚴厲，人人都懼怕她。但她對麗娘很好，把麗娘當做女兒來看。公公經常在外，往來于東西南北，做貿易生意。公公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魁偉，說起話來嗓門很大，情商智商很高，一雙睿智的眼睛炯炯神，做事認真，待人溫和，很受府上的人尊敬和朝廷的器重，他常年向朝廷供應桐油和血竭等物質。

桐油是一種干性植物油，防曬防腐性能好，用于各種船舶上。血竭是一種中藥材，用于跌打損傷，止血化瘀作用。所以，這兩種物質對朝廷至關重要。因此，麗娘的婆家，也就深得朝廷的重視。

今年的中秋節，又像往年的一樣，各家的商隊幾天前就帶著著馬幫，馬不停歇地從各地趕回家，過這一年一度的團圓節。麗娘婆家的商隊也不例外，麗娘的公公早已向各路商隊馬幫，在一周前就發出信函，回府上過中秋。這不各路的商隊馬幫已陸續到齊，各種貨物的大小箱子，茶葉、桐油，中藥材等都堆積在院子里。

今天，麗娘的婆家，跟以往過的中秋節不一樣，特別熱鬧，也特別喜慶。因為麗娘的公公接了朝廷的兩個大訂單，一個是被朝廷稱為“貢茶”的武夷山大紅袍茶葉，而另一個是被朝廷稱為“御鵝”的武夷山嵐谷熏鵝第一家，色金黃、香飄十里、味無窮的熏鵝。

晚上，在這喜慶的中秋節晚宴上，熱鬧無比。麗娘的公公、婆婆拿著酒杯對席位上的每個人，一個個敬著，向他們表示感謝，麗娘也拿著酒杯跟著公公、婆婆穿梭于晚宴的人群里。由于喝了一些酒，麗娘的臉上白里透紅，真的是應了那一句，紅裝素裹分外妖嬈，煞是好看。

可能是酒的緣故，麗娘覺得頭有點暈，身體有些飄然起來。此時此刻，她懂得不能失態，她得盡量克制住自已，因為今晚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辦，她要見一位埋藏在心里許多年，日有思夜有所夢一一喜歡的男人。

（四）

盧員外今晚很開心，他和麗娘婆家的人聚在一塊，過了個熱熱鬧鬧的團圓節。晚宴后，又在亭院和大家一起興致勃勃的賞月著。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一下子到了子夜，剛才還是月掛中天和滿天星星。此時，好像是捉迷藏都躲了起來，地面上一片漆黑。涼意的秋風徐徐而來，似乎快要下雨了。大家散了，各自回屋了。

盧員外坐不住，可能是茶水喝多了，去了趟茅房。等他回來時，瞧瞧亭院的四周已沒人了，于是他也準備回屋休息。

盧員外借著夜幕中的一絲光線，摸黑往堆滿貨物的大院旁邊走去。再往前走二十幾步就是妹妹麗娘的廂房，咦，燈還亮著呢，還沒休息呀？這時，盧員外想著明天朝廷要派人送來貞節牌匾的事，邊摸著黑走著、邊心里樂滋滋的。

麗娘的丈夫從他走了至今快二十多年，麗娘一直守寡著。因朝廷與婆家的關系，麗娘被朝廷授于貞節牌匾，并在中秋節的第二天朝廷會派人送來，這是幾天前盧員外從一個同僚的哪里得知的。

盧員外高興極了，所以一大清早就跑到麗娘的婆家來報喜。盧員外的這個官是靠花錢買來的，在眾人面前他覺得低人一等。現在可好了，有了妹妹這個牌匾，他的底氣粗了，腰桿子也直了。

想著，想著，想著明天早上將要發生的激動人心的場面，盧員外抿嘴自樂差點笑出聲來。忽然，他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來到了麗娘廂房的門口，“吱”的一聲，輕輕的推開沒有插著的門，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從麗娘廂房窗戶里透出的燈光，頓時熄滅了。這時，盧員外也看到了緊靠在桂花樹底下一個瘦小的身影。此時，盧員外嚇得驚出了一身冷汗，張著嘴倒吸了一口冷氣，差點憋著一口氣，回不過神來。

（五）

不知什么時候下起雨來了，夾著飄拂而來的秋風，涼嗖嗖的。盧員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呆若木雞的，身上濕透了，毫無察覺。他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他知道后果的嚴重性，欺騙朝廷，欺騙皇上，等待的即將是滅頂之災。完了，一切都完了，徹底地完了。

盧員外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走回房間的，一路上也不知摔了多少個跟斗。頭發，衣服都濕透了，像個落雞湯。他知道天馬上要塌下來了，他看到了他最熟悉，最受尊敬的身影，雖然是在夜幕中的那一剎那。此時此刻，他不知道明天將面臨著什么？望著窗外朦朧的夜色，雨越下越大，淅瀝瀝的雨聲也越來越大，并夾著呼嘯的狂風聲，真的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黑云壓城城欲摧。但愿這夜色永遠長眠著，天永遠不要亮…………。

（完）

2021年3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