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京城，人潮擁擠。

少司命一襲青衣，靜靜地站在蒼生橋頭，愁眉不展地往下看，云朵千層，或深或淺。

千落上神今夜殞命，她如珩瀾上神之約，前來觀象并登記造冊。

十五年前，千落上神被珩瀾送往人間“修行”，化名“故吟霜”；十五年后……

一切似乎都像是注定一般，勢不可擋，不容更改。

而此時，京城萬人空巷。

“喂，剛才過去的真的是故家的女兒？”

“不然呢！除了故家，這京城還有誰敢把女兒嫁往林家嫁，要是真來一場招親，恐怕大街上的乞丐都不愿意吧！”

說話的人盡量壓低了聲音，朝著旁邊那位擠了擠眉眼，然后假意的笑著讓出一條道來，看著故吟霜的車轎走了過去。

車軸壓在地面上，驚起一陣微小的塵土。

紅色的錦緞高揚在車轎的兩端，明艷的流蘇墜在兩側，車轎上裝了鳴音玲，一群人浩浩蕩蕩，面色沉重的抬著他們家這位“眼瞎”的主子。

“阿然，停一下，我出門沒吃飽，你去買些吃的送來。”

車里的主子終于發話了，想必是睡醒了。

然而，聽了這話后，抬轎子的一個個頓時嚇得面如土色，這可是送親的隊伍，怎能有半路停下來的道理？

阿然看了一眼人潮洶涌的大街，略帶尷尬的問道。

“小姐，林府馬上就要到了，你要不……再忍一忍？”

“忍？！到了林府還有那么多的事情，等我用食的時候都是殘羹剩飯了，你就是這樣餓著我的？”

阿然不再說話，下了轎子，一行車隊就這樣停在馬路中間，看著還真的有些占地方。

來往的商販也趁機歇了腳，來沾一沾這位新娘的喜氣。

“這誰家結親，搞這么大陣仗？”

一個看著面生的外地商人甩著大膀子，從腰間拉出一條看著飽經風霜的帕子，抬手就往臉上抹了去。

“帝師之女和尚書之子，我聽說啊，兩個人好像都……這兒有些不好使。”

一個買蘿卜的商販小心的撇了一眼車轎上的人，臉上帶了些膽怯。

林爍景在京城早就沒了形象，前些年的時候眾人還盼望著他能回心轉意，現在可不一樣了，他們只希望他不要禍害別人家的女兒。

比如，在娶妻這件事上，京城能配得上林爍景的妙齡女子幾乎都已經在前兩年就匆匆嫁了出去。

甚至有的人住的好好的，也帶著妻兒老小搬到別的地方去了。

外地的商販很是好奇，畢竟像這樣子結親的，他還是第一次見，也不知道帝師陪嫁了多少東西。

一眼望去，車隊長的沒有盡頭。

“這么說是兩個都不好使了？帝師之女和尚書之子按理說不應該啊！”

商販覺得有些蹊蹺，這年頭官家的人都喜歡生個病嬰嗎？

再者，即使是病嬰，儀仗著上輩的功德，他們也都應該是嫁給更好的人才是，怎么會找個病上加病的人來結親？

“你遠道而來有所不知。”旁邊一個賣蘿卜的中年男人一把將他扯到身邊來。

“這尚書之子啊，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家里祖宗的臉都被他丟完了，整日混在青樓酒肆，夜夜笙歌，時不時的還在青樓著裝扮唱。前些年他爹都被他差點氣走，你說這林尚書也一把年紀了，老來得子也不容易，還被氣的……天命啊！天命不公啊！”

說罷，長舒了一口氣，仿佛他比林尚書還費心似的，就差傷心的落下淚來。

“呃……這樣啊！那的確是有些過了。”商販撐著下頜，仔細的看著那滔滔不絕的賣蘿卜頭。

“我跟你講，這就罷了，好好的帝師之女前些天也不知發了什么神經，突然間想要嫁人，皇上看著帝師的面子讓她擇良婿以完婚，用的都是當朝公主的待遇。”

“這可不，京城的世家公子得到消息后紛紛去遞畫像，把門檻都踩扁了，偏偏她就看上這林家的公子。據說啊，她只要好看的，然后……好好的一個良家女子就又折在這京城紈绔的手上，這消息傳出來，萬家賀喜。”

“街頭老王家連夜放了幾串鞭炮，可惜火星子燒的旺，燃了門前的柴堆，把自己家也燒了，你看現在那兒還黑著一塊呢！你不知道當時那個火光啊！把一堆街頭的流浪狗的窩端了，毛燒的黑糊糊的，氣味兒好幾天都沒有散掉。”

賣蘿卜頭說著還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街頭盡處的塌墻，看著的確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商販瞅了兩眼，稍加思索的說道：“你剛才……”

“說不完了是嗎？！”

故吟霜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的兩人的身后，她手中緊握著那條價值連城的蓋頭，眼中帶了些許怒氣，語氣聽著頗有些咄咄逼人。

“我故吟霜什么時候也輪到你們這種鄉野鼠輩來評頭論足了！在這里賣蘿卜是吧？”故吟霜斜睨了眼，賣蘿卜頭嚇得瑟瑟發抖。

他也知道想故吟霜這種帝師之女他惹不起，但是……似乎已經惹了。

故吟霜冷笑一聲，她還真的是沒聽說過這樣的評價，出了一次門，倒算是了解了一下人們口中的民情。

一襲紅衣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顯得格外的耀眼，三千青絲宛如瀑布，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揚起，細長的睫毛在陽光下微動。

“現在！立刻！馬上！拿著你的蘿卜滾出京城！別再讓我看見你！”

“是是是，是小民多嘴，是我該死！”說罷，便朝著自己的臉“啪啪”開弓，嚇得故吟霜一驚一乍的，但她還是盡快的收了眸子，然后便裝作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小姐，你跑下來做什么？”阿然手中拿著捆扎好的食物，一臉擔憂的看著面前的故吟霜。

“你回來了，我剛才收拾了一些不懂規矩的東西。”

故吟霜眼神平靜，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她今天大婚，嫁的可是當朝第一的美男子，她自然不能因為這些小事而去分心。

回到車轎上吃飽了后，故吟霜便睡著了。

阿然只好下了令，一群人繼續往林府走。

號子重新吹起來，雄赳赳氣昂昂的，震得街道側邊的飛鳥呼啦啦的散開。

幾根羽毛落在了車轎頂，被微風輕輕的拂在地上，一群人走過，瞬間變成了土灰色。

而在雪芳樓那邊，林爍景還在左擁右抱，一身常服穿的松松垮垮，仿佛今天結婚的那個人不是他。

一雙細長柔軟的手緩緩地剝開他的衣服，摸的他的胸膛有些滾燙發癢。

女子朱紅的嘴唇貼上他雪白的脖頸，引得林爍景長喘了一聲。

她嘴角噙著笑，眼中怎么看都裝了些逢場作戲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