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切爾的注視下,邁克爾緩緩離開了這所不大的診所,眼前的世界被充沛的陽關和飄揚的雪花給覆蓋,街道上的店面井然有序地排列在一起。
風格不盡相同,但卻有一個共同點,所有店鋪都沒有窗戶,就算有也被木板和鐵釘牢牢定住了,玻璃等透明物品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
整個街區就像一個套在口袋里的房子。
街面上算不上華麗,但也稱得上是整潔了。
可能是臨近下午的原因,來往的路人不多,甚至每個人的表情都出奇地一致,都是緊繃著的麻木,像一只只被操縱了的木偶,散發著了無生趣的絕望。
踏上大街,飄落的白雪第一次接觸到了邁克爾的手掌,微涼的觸感與真正的雪花并無二致,瓤起個雪球砸在墻壁,碎裂的雪塊順著墻壁滑落在地。
一切都是那么真實,如果僅憑現在所見,絕對無法與先前慘淡的虛無聯系在一起。
跟著指示牌,邁克爾一直向前行走,一輛看起來就要散架的卡車停放在街道上,旁邊的店里不時傳來叮叮當當的碰撞聲。
順著敞開的門簾往里看,還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火花。
推開半掩的店門,清脆的鈴鐺聲在門框上響起,一位流著汗,喘著粗氣的老人從冒著火光的里屋走了出來:
“需要什么,自己看吧。”
老人擦著汗,目光從后方的刀劍柜停留了片刻便轉移到了邁克爾臉上,古銅色的皮膚帶著被高溫灼燒過的燎痕,皮質下是一層精壯的腱子肉:
“你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
邁克爾不打算也沒打算隱瞞,合上木門昏暗的環境里,蔚藍的瞳孔像死水湖里的一抹清泉:
“不是,我叫白夜,是個偵探。”
老人彎著腰,從后方的刀劍柜中拾出一件花白的襯衣,但就算這樣從皮膚中外滲的熱氣,依然冒著白煙向上漂浮:“偵探?真是新奇的職業,但很可惜,我們這不需要律師,不需要警察、甚至連醫生也可以不要。而偵探就更加不需要了。”
“但無論什么人進了我的店都算客,來吧挑一把吧。我們這有剛淬火過的大馬士革刀,還有著和你外套同樣顏色的刀柄。”
說著老頭從刀架上取出了一把有著獨特花紋的刀具,邁克爾揮手打斷道:
“不好意思,我不是來買刀的,我是來找一個人。”
見他不是來買東西的客人,老頭收起了自認為還算親切的口吻,冷冰冰地回了句:
“那你是來找誰?我的鐵匠鋪可只有我一個人。”
邁克爾加大了音量,回答的同時想要叫停里屋還在工作的約里克:
“約里克,我是來找他的。”
老頭剛想回答沒這個人,滿臉煙灰的約里克從里屋走了出來:
“白夜先生?謝天謝地你腦子治好了,看來阿切爾醫生還是一如既往地靠譜。對了您是來向我告別的嗎?”
約里克放下前端已經被敲得通紅的錘子,邁克爾半笑著從口袋取出那枚有著黃色印記的硬幣:
“不約里克,我現在還不想走,我準備在你家暫住一下,來欣賞欣賞卡爾克薩的雪景,你看可以嗎?”
約里克有些不敢相信地盯著邁克爾手中的硬幣,連聲道:
“白夜先生,這,這太珍貴了,在我家住可用不著這么多錢。”
邁克爾笑盈盈的臉愣了愣,果然不出所料這個小鎮并不使用美金,而是用這種有著特殊符號的硬幣進行交易:
“那你就再幫我打造把手杖刀吧,昨晚你不是說我挺合適的嗎?”
約里克猶豫地看向老人,沒敢接硬幣,像是在確定他的意見,看了看邁克爾再轉過頭看了看呆愣的約里克,老人無奈地嘆了口氣:
“收著吧,約里克看來你還是沒聽我的話,告訴過你別和外來者走得太近,之前是那個醫生,現在又多了個偵探,早晚有一天你會死在這些各懷鬼胎的外來者之手。”
約里克只聽到了前半句,接過硬幣的他,興沖沖地將鑰匙遞給了邁克爾,咧開的嘴角一張一和說道:
“當然白夜先生,一把好的手杖刀絕對能提升您的氣質,這是我車的鑰匙,現在才下午3點半離天黑還有一段距離,您可以先開車去外面逛一逛,等到5點再回來接我就行。”
約里克恭敬的將硬幣遞給老人手里,左手撿起錘子,右手費力的提起塊精鐵向里走去。
安排好一切的邁克爾也不打算停留,推開木門,黃銅制成的鈴鐺響起的第二次,回頭一看老頭冷冽的目光還是鎖定在他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老頭那張皺紋橫行的臉,居然與約里克有著幾分相似。
放好車鑰匙,有了交通工具的邁克爾并不打算去一開始,約里克口中的教堂,而是先準備去看一眼自己來時的火車站。
好好了解了解,幻境里的火車是怎么和自己夢境聯系在一起的。
左擰鑰匙,柴油發動機發出老練的咔咔聲,來回幾次這輛不知道行駛了多少年的老古董又被重新發動了。
車頂堆積的雪花也因為這幾聲顫動,紛紛掉落在地上,在橡膠車胎的碾壓下,只剩下了一攤黑灰色的臟雪,如果有放大鏡對著,不難發現雪堆里的每一片雪花都有著同樣的形狀。
無規則形成的冰晶,在這座有著和外面同樣名字的小鎮,被不可能地復制了。
幾分鐘時間,
邁克爾就來到了先前碰到約里克的火車站出口,果然在現在視野的觀察下,原先的新路易斯安那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堆滿積雪的爛路牌。
停下車,前方的道路的大小不足以車輛通過,邁克爾只能步行前往。
結冰的路面上,先前看到過的微亮指示燈也消失不見,仿佛自從手術后,先前所看到的場景都變成了腦子受損所產生的奇思妙想。
踏過結冰的路面,再往前走,混凝土結構的火車站出現在邁克爾眼前,這里不僅有玻璃甚至還有大膽敞開的窗戶,是邁克爾唯一看到有這兩點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