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個很平常的下午,岑寧和石喻意在食堂吃飯。
她們聊著聊著石喻意突然說起一件事。
“寧寶,我最近在志愿者協會認識一個學姐,高三的,她對我特別好,上次我們還一起去給福利院的孩子們送溫暖呢。”石喻意笑意盈盈地說道。
“我記得她說她初中也是雅安中學的,你們會不會認識啊?”
岑寧聞言笑著搖搖頭。
她應該不認識的,畢竟她在雅安認識的人不是很多。
“好吧,她叫尤素清,一個很白很……”
岑寧沒聽清石喻意接下來的話,準確來說,是壓根聽不進去了。
岑寧聞言呼吸加重,整個人的身軀都有些顫抖。
尤素清。
尤素清這個名字,她怎么可能忘得了。
那是她人生噩夢的開始。
那段屈辱的,沉重的,骯臟的回憶再一次在岑寧腦海涌現,像揮之不去的陰影和夢魘籠罩在岑寧身上。
岑寧整個人陷入了無盡的恐慌和絕望,她臉色白到一絲血色都沒有,嘴唇都發干變紫。
沒人知道此刻岑寧害怕到什么地步。
她聽不到石喻意說什么,她只看到石喻意一張一合的嘴巴和那擔憂的表情。
岑寧徹底吃不下飯,她渾渾噩噩地來到了教室。
石喻意不放心她,可是岑寧說了一句她沒事,似乎不想告訴她,她也只能先上樓去。
岑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近教室的,她看不到光亮,只覺得周圍一片漆黑。
她如墜深淵,像只困在黑暗中鳥兒。
她開始顫抖,身體顫抖,嘴巴也在抖。
眼淚沒有感覺似啪啪往下掉,岑寧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
組里的人看出了岑寧的異樣,以為她是身體不舒服。
“岑寧,你怎么了?”
莫曉蕊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問道。
龍菲妮也目光關切地看著她。
岑寧現在這個樣子,好像病得很嚴重,身體都抖,雙目無神,臉色也白得嚇人。
季晏周第一時間來到岑寧的身邊,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他很擔心岑寧,害怕岑寧出事。
岑寧坐著,他就半蹲在岑寧的旁邊。
“告訴我,岑寧。”
“你怎么了?”
季晏周語氣慌亂地說道,沒人知道他現在有多害怕。
他也顧不得周圍投向他那驚訝的目光。
他眼中只有岑寧。
岑寧安靜地沒說話,只是眼淚還在不停地流。
她已經陷入自己的世界出不來,她聽不到外界的一切聲音。
她想遠離這里,她不想看到任何人。
她突然害怕光亮,她只想在躲在角落里中,在無窮無盡的黑暗里。
她這樣的人永無天日。
在季晏周沒反應過來之前,岑寧就鉆到到課桌下面。
她雙手抱著自己的腿,頭埋在膝蓋里默默地流淚。
她真的好害怕。
為什么那個人又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她該怎么辦……
誰來救救她?
季晏周看到岑寧像一只受驚受傷的小獸,心揪疼得厲害,仿佛被人撕裂一般。
他語氣沙啞又溫柔,眼中的心疼和擔憂快溢出來。
“岑寧,你出來,好不好?”
他一只膝蓋跪在地上,整個人的背都彎了下來,為了讓岑寧能夠看到他。
他輕輕伸出一只手,想將岑寧從課桌下面帶出來,但是他不敢輕易碰女孩,他怕她會抵觸和害怕。
岑寧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然后繼續埋著頭哭著。
季晏周在黑暗的課桌下透過一絲光亮看到岑寧蒼白的臉和哭得紅腫的眼睛,心撕扯得厲害,仿佛被千斤重的石頭砸碎一樣。
“聽話。”
季晏周溫柔地說道,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哽咽。
他只求岑寧別這樣。
哪怕讓他跪下來,他也只想希望岑寧能夠好起來。
別這樣折磨他。
岑寧聽到了季晏周的話,一時間抬頭看著季晏周。
她就這樣安靜地,流著眼淚看著季晏周。
季晏周的話如同無盡的黑暗里突然照射進來的一絲光亮,讓岑寧覺得似乎抓住了希望。
她看到了季晏周伸向她的手,也看到了他眼中濃濃的心疼和擔憂。
那只手還有些微微顫抖。
季晏周好像比她還要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呢?
“季晏周。”
岑寧輕聲喊著他的名字,語氣沙啞到不行,眼睛紅腫著。
她沒有力氣了。
她好累。
她沒有希望了。
季晏周,假如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岑寧沒想過自己會活下來。
她的人生從遇到尤素清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被毀得一干二凈了。
她沒有退路了。
她早就應該死了。
她沒有將自己的手放到季晏周的手上,而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從那里出來。
季晏周看到這一幕,沒有失落,他很欣慰,比任何人都要開心。
岑寧能出來就已經讓他松了一口氣。
“寧寧!”
這時姜蓓熙看到后也趕來過來,緊緊地抱住岑寧。
真的抱得很緊,岑寧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還好嗎?”
姜蓓熙抱了她一會兒松開說道,語氣里滿是擔憂和關心。
岑寧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關系。
可任何人看到岑寧現在這副瘦弱蒼白的模樣都不會相信,感覺風輕輕一吹她就倒了。
“發生了什么?”
“是身體不舒服嗎?”
岑寧望著姜蓓熙,眼里的淚水還沒干。
岑寧聞言再次搖了搖頭。
她說不了了。
她不想開口說話。
正當姜蓓熙在想問一點什么時,上課鈴響了,姜蓓熙和組里其他人的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季晏周不想離開。
他對鈴聲仿佛置若罔聞,他就那樣安靜而目光深邃地盯著岑寧。
似乎擔心她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
岑寧不想讓他在這里,對他搖了搖頭,又用纖細白皙的手指指了指他的座位,示意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季晏周明白岑寧的意思,只能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岑寧已經不哭了,她現在平靜地可怕,雙眸沒有一絲情緒。
她這樣的安靜,更讓季晏周心慌。
季晏周隱隱約約感覺會發生什么,他的心無法平靜下來,所以看不下書,全程都在用余光觀察岑寧的一舉一動。
晚自習的時候,一班教室很安靜,大家都在寫作業或看書。
岑寧靜靜地坐著,面前擺著一本歷史書。
晚自習時間過去了一半,岑寧突然向坐在她身邊的莫曉蕊開口。
“你有小刀嗎?”
岑寧面色平靜地說道,眼神毫無波瀾。
似乎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莫曉蕊一驚,她剛才看到了剛才事情的全過程,她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有些求救似地看向龍菲妮。
龍菲妮收到了莫曉蕊的眼神,她也聽到了她們的對話。
“岑寧,你用小刀做什么呢?”龍菲妮輕聲又關心地問道。
“削筆。”
岑寧繼續面色平靜地說道。
似乎真的只是想削筆而已。
季晏周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組里的人也聽到了,紛紛停下自己在做的事,面面相覷地看著對方。
季晏周心一沉,他的眉骨發疼,他預感的某些事情似乎要發生了。
岑寧沒在意他們的變化。
她目光認真而平靜地看著莫曉蕊,只緊緊看著她一個人。
“不要借……”
季晏周面色凝重地說道,語氣是所有人都能聽出來的顫抖和緊張。
說時遲那時快。
當莫曉蕊顫顫巍巍地從文具盒把小刀遞給岑寧的那一刻,岑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到了刀并在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的情況下將刀劃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那只白嫩的手掌心立刻出現了一條血痕,鮮紅的血液還在不停地往外流。
岑寧似乎感覺不到痛一樣,她竟然笑了,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那笑容里滿是悲傷和絕望。
她解脫了。
所有的悲傷和痛苦在看到血流出來的一刻如釋重負。
假如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假如血不會流盡就好了。
假如她不是岑寧就好了。
她會死的,她窮途末路。
沒人知道她是為了死而活下來,從遇到尤素清的那一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