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項資金申報是件十分繁瑣的事，從審批立項再到資金撥付，中間少說要大半年時間。

一開始周澤宇還會時不時打探點消息，吃了幾次癟后，注意力又被其他工作吸引走了。

周澤宇的刺繡手藝毫無長進，這種需要日復一日的機械重復工作對他來說煎熬無比，他由衷地欽佩鄧奎的毅力。

今天，周澤宇架了個三腳架，把手機固定好。

鄧奎見狀不解道：“你這是準備做什么？”

周澤宇調整好視角，確保能讓畫面全部出現在鏡頭里。

他得意洋洋道：“現在直播那么火，我要給你宣傳宣傳。”

“宣傳？怎么個宣傳法？我可不怎么會說話，而且干活的時候說話容易分心。”

鄧奎不理解周澤宇待會兒要干嘛，他轉過身子，接著昨天未完成的地方開始下針。

“你能不能往邊上挪一點，擋著人家看刺繡了。”

周澤宇看著直播間里的內容，鄧奎一個人幾乎占據了半張版面，展示效果極其不佳。

“挪開我胳膊得伸長，老累了，我不干，你自己找角度吧。”

周澤宇無奈只好拎著三腳架來回放置，總算找到個側面的視角，既能看見人，又能看見刺繡上的油墨山水畫。

他對直播也是半吊子，只見別人運營得風生水起，實際上手后只能用一竅不通來形容。

一上午的時間，只進來三個人，因為鄧奎全程保持沉默，缺乏互動交流，加上整個創作過程又異常持久，路人看了數分鐘后便紛紛退出了。

“我得好好研究下才行，你手藝那么好，沒理由比那些跳舞主播差才對。”

鄧奎哭笑不得道：“你的意思是讓我一邊跳舞一邊刺繡？”

“你能做到么？”

“不出三分鐘，我連氣都喘不上。”

周澤宇分析起直播間遇冷的情況，他首先認為是標題的緣故。

瑤族刺繡，過于平平無奇了。

于是他改成了[十年磨一針，一針定乾坤]。

雖說有些云里霧里的，但留足了懸念，馬上吸引到不少人進來圍觀。

[這個主播是在干嘛？畫畫么？]

[刺繡不是女孩子搞的么？怎么男孩子也會]

[畫水墨畫為什么不直接用毛筆，搞那么復雜]

[這么大一幅作品要繡多久啊]

[工業流水線一天能織幾十個這樣的]

[主播會縫肖像畫么？想給女朋友送個生日禮物]

[好看，就是顏色單調了點]

[水墨畫本來就顏色單調啊，又不是油畫]

周澤宇逐個解答起路人們的提問，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便會咨詢鄧奎的意見。

“有人問你這作品賣多少錢？”

“這我還沒賣過。”

“那你往年盤王節那些作品去哪里了？”周澤宇問。

“大部分被文工團順手收走了，反正沒落在我手上。”

“好家伙，你這....”

說鄧奎重視自己的成果吧，只要有人喜歡，絕對會拱手相讓，說他不重視吧，容不得自己的創作受到半點褻瀆。

“人家女朋友過生日，想讓你縫刺一個肖像畫。”

“什么時候？”

“過兩天。”

“那肯定來不及啊，建議直接從網上直接買現成的。”

鄧奎也是個直性子，說話不帶彎彎繞繞。

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直播間漸漸有了起色，每天觀看人數能到一兩千，來來去去就是那撥人。

鄧奎的刺繡是個大工程，得用養成系的視角欣賞，若不是真的喜歡，很少有人能堅持下來。

很多人更愛看兩人插科打諢，并建議干脆組個相聲社出道更有前景。

有一天，周澤宇的大學同學忽然聯系上自己，對方回家開了個瑤族文化紀念品店，看見周澤宇時常轉發的刺繡作品，對此頗感興趣。

“聽說你當了駐村干部，我倆好歹是同鄉，沒機會敘敘舊。”

“說吧，你想要多少作品，我給你找來。”

周澤宇知道鄧小桃的事跡，在大學時就創業干過不少項目，有掙有賠，她是個愛折騰且商業眼光敏銳的女孩。

“我這店鋪還有15平米沒想好放什么。”

“阿奎的作品很大的，展開的話估計也就放個兩三幅？”

周澤宇扭過頭，問起鄧奎尺寸，得到肯定答復后，他又重申了一遍。

“兩三幅，先放你那唄。”

“價錢怎么說，你是想分成還是怎樣？”

“你等等，我問問。”

畢竟東西不是自己的，周澤宇咨詢起鄧奎的意見。

“我無所謂，你們比我懂，人家喜歡，白送也無妨。”

“你這家伙，就是心太好，我今兒得幫你爭取爭取。”

周澤宇拿起電話，輕咳了兩聲。

“小桃啊，咱倆同學，我信得過你，放你那賣出去五五分，沒人要再還回來。”

“可以啊？你送過來還是我上門取？”

“你上門取。”

自那以后，山澗里又多了個叫苦連天的聲音。

鄧小桃一身時髦的打扮，相比之下，結實的旅行包顯得格格不入。

周澤宇把那幅最新完成的山水畫也塞進了卷軸里，鄧小桃沒看仔細，以為只是單純的大。

工廠里的流水刺繡通常是便攜式的手信，而鄧奎這種只適合有錢人買回去做壁紙或者屏風。

周澤宇交代回店里后晚上記得打滿光效，會有不一樣的視覺體驗。

“你原先可是班上的公子哥呢，怎么現在那么不注意形象了。”

“我覺得現在挺好的，每天呼吸新鮮空氣。”

“你喜歡就好，有空來市里找我，我請客。”

“我會的。”

送走了鄧小桃，周澤宇感受到背后襲來的陣陣涼意。

“那是你女朋友么？”

“不是，干嘛這么問。”

“前女友？”馮茜糾正措辭道。

“也不是。”周澤宇果斷搖搖頭。

“那是什么？”馮茜想要個準確答案。

“比較欣賞的異性朋友而已。”

“那就是暗戀對象咯。”馮茜對名次解釋有著自己的獨特定義。

“我的天，你這想象力，不去寫書浪費了。”

周澤宇把鄧小桃在學校創業的經歷給馮茜介紹了一遍，后者似乎是聽進去了。

“好吧，人家的生活那才叫豐富多彩啊。”

“你也可以的，我相信。”

“我也相信，不過是相信你。”馮茜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