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表妹放暑假了，知道她一個人在空蕩的別墅里總是很孤單，我便常常邀請她過來我家住，不同于父母輩之間的冷淡，我倆從小就很親。但是這樣一家人在一起的時間總是短暫，沒過幾天，表妹就被舅舅派人來接走了。

今天晚上，表妹遺落在我家的布娃娃開口說話了。

可能是玄幻小說看多的緣故，我絲毫不覺得驚奇，只是湊近點，再湊近點，想聽清娃娃在咕噥什么。

“我沒有惡意...幫我...請幫幫我...”布娃娃的聲音細若游絲。我審視了這個布娃娃一下。只是麥黃色頭發黑紐扣眼睛的普通娃娃。我用沉默示意它說下去。

再后來的談話中我知道了她叫鹿鹿，一個18歲的女生，愛吃玉米糖和草莓圣代，一個月前在天臺上看月亮時沒站穩摔了下來。

我邊在心里默默吐槽“這死法也太潦草了吧”一邊擺出正經的樣子問鹿鹿：“所以…你來找我…是因為我有什么能幫到你的？”

“我沒有別的愿望，追悼會上爸爸媽媽姐姐老師朋友都來了，只有我那個偷偷交往的男朋友沒有來。我只是想見他最后一面，哪怕一下也行。”鹿鹿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被鹿鹿的癡情感動，決定答應下來。鹿鹿很高興，她的聲音都聽起來和原來不太一樣了，好像回到了小孩子欣喜時，那種又尖又顫抖的激動聲音。

她像小孩子那樣自豪的說：“我那個男朋友啊，學習可是很不錯的！他被我們學校保送去了國內頂級大學！”說道這句時她的欣喜中有似乎夾著一絲落寞，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對了對了，你是不是還要他的地址？地址是...xx路xx社區xx號...”

我并不是一個樂于助人的人，但是不知道怎么，我還是決定幫幫她，我找了個理由，用了表妹誠漢集團大小姐的名號，把那男孩子約出來。鹿鹿眼光確實不錯，我打量著他。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像是一株梔子花想必和鹿鹿那樣靦腆的女孩子相處的非常不錯。

聊到他的保送，他興致勃勃地跟我講述了他的那所夢校，對夢想的熱愛使他漂亮的眼睛散發出光芒。那雙漂亮的眼睛以及下方的一顆美人痣，這總讓我感到熟悉，但我以前似乎并沒有見過他

他在咖啡端來之前對著我身邊的麥黃色頭發黑紐扣眼睛的娃娃笑著看了好久，我大為感動。不愧是戀人，連對方這個樣子都能心有靈犀。我這么想。

回家我放下包才發現鹿鹿娃娃丟失了。沿路返回去找也沒有任何結果。在多次找尋無果的情況下，我想既然鹿鹿娃娃心愿已經了結，就隨她去吧

三天后我照常早起打開電視邊吃早餐邊聽新聞，這是我一年前養成的假期習慣，但我聽見的是如下的內容：

“昨日我市警方接到群眾報警稱，xx路xx社區xx號有一男子在屋內死亡。現場無搏斗痕跡，男子死因疑為窒息。目前情況在進一步調查中。”

死者的照片臉被打上了馬賽克，我沒有看清。

但我確實看清了死者身邊的那個麥黃色頭發黑色紐扣眼睛的布娃娃。

是鹿鹿娃娃。

我的胃突然翻山倒海了起來，恐懼與震撼使我顫栗

鹿鹿娃娃是在見到他的男友后失蹤

現在她的男友死了，她躺在旁邊

是鹿鹿娃娃因為她自己死了，所以要她的男朋友殉情嗎？

是我，是我帶著鹿鹿娃娃去的

所以我…導致了這場悲劇？

越來越多的念頭在我腦子里躥動，一個個爭先恐后地要出來

我灌下一瓶冰水，終于冷靜了一些

我拼命告訴自己這并不關我的事

接下來的幾天我努力正常地上學，但是腦子里總是會浮現出鹿鹿娃娃的樣子

這一切都在折磨著我的身心

在失眠的第五天，我決定查查看這件事

一個念頭在我心里越發清晰

如果鹿鹿娃娃是真的會說話，那么這件事就是神鬼做怪

但是如果鹿鹿娃娃只是一個普通的娃娃，之所以會說話是因為里面內置了發音機械，那么，這…就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了

那么我的卷入是意外還是有意而為？

我看著手機里的余額，咬咬牙還是付給了私家偵探，但還是不放心的自己私下調查

隨著一些信息浮出水面，這件事還是讓人看不清楚

在最新的消息中，并不像鹿鹿所說的那樣她是因為看月亮而摔下去的，而是這個死去的男友在天臺上和鹿鹿發生爭吵，最后鹿鹿墜樓，但是從最后摔落的位置和天臺上痕跡的測算，的確是鹿鹿自己摔了下去

這好像又回到了原點，沒有辦法在看到更多

我決定更加深入，這個男孩的身上一定會有突破點

連續調查同時兼顧課業，使我異常疲憊

表妹仍還以前一樣常來找我玩，然后大驚小怪地感嘆我的黑眼圈，最后總是輕聲細語地幫我涂眼霜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幾天，在這幾天我花了一點功夫，打聽到他葬禮的舉辦時間和地點

一個陰天，云厚重地附在天上，是很符合葬禮的天氣

靈堂里人并不多，看歲數多數應該是他的同學。一個憔悴的女人站在他的牌位前面，雙眼干涸，布滿紅血絲，那大概是他的母親

我假裝他的同學，走過去祭拜過他，然后簡單安慰了他母親

這是一個最簡單不過的葬禮，幾乎沒有不對勁的地方，硬要說的話…就是他的爸爸并沒有到場，親戚到也的很少。

我又看向了這個會場，等一下，那個正走過去祭拜的女孩，剛好把他的遺照遮住一半，從我這只看得見他的上半張臉!

我突然意識到我初次見到他時那種熟悉感哪來的了

真的太像了!簡直跟我表妹的上半張臉一模一樣!

不，不對，更準確的說，是跟我的舅舅，年輕時的臉一模一樣!

一個恐怖的念頭出現在我腦海中

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我知道我的舅舅在這方面并不檢點，舅母也是因此…但是我從來不知道他有私生子!

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這將會引起整個A城上層圈子震動。

因為，林家，我母親的本家，向來是男人掌權。我的母親曾以過人的天賦擔任過誠漢的首席財務官，就在整個A城都以為她將改變林家的傳統，書寫新的傳奇時，我親愛的外公如同故意打臉一般將集團交到了他的兒子我的舅舅手中。

那一巴掌打的如此響亮，清清楚楚地告訴我母親，在林家，女孩不管怎樣付出都不要妄想能超過男孩!永遠，永遠不可能!

除非，我是說除非，我的舅舅死掉

上一輩如此，下一輩也理應如此。而這一輩原本平平穩穩只有我們兩個女孩，但現在卻冒出一個男孩來，如果這個男孩被承認…那么這個家還要再變一變。

天上的云似乎又暗了暗，快要下雨了吧，撐起傘，我離開了這里。

接下來的一天偵探又為我提供了一個新線索

“什么？!”我在咖啡廳大叫了起來，又意識到惹人注目了，趕緊小聲說“你確定”

偵探點點頭，語氣極為篤定:“絕對保真，我用我的職業生涯來保證!”

這份讓我驚訝地證據是鹿鹿或許叫她鹿茗更合適一點，她早在去年的三月份就在ins上宣布她的戀情卻又在五月份時在現實中和死去的男孩宣布在一起

這一切令人匪夷所思

“去查她的ins上的男朋友是誰了嗎？”我思考后問到

“查了，但沒查到，對方挺謹慎的”

“那再仔細查，對了順便查一查那個男孩的身世背景，雖然…可能不容易查到”但我心里已經有底了，但這個會跟這件事有關嗎

網戀后又結交男友…墜樓前的爭吵…那個娃娃…窒息而死…舅舅的私生子？

這本該是兩個人的故事，卻又牽扯進了送去娃娃的我，舅舅，還有遺落娃娃的表妹!

我們需要一個足夠大能讓我們連接在一起的交集

這個交集應該是林家，可并不準確

存在兩個疑問，一個是鹿茗是否知道男孩是林家的私生子，第二個我們每個人互相都有關系，只有鹿茗她只跟男孩有關

不對，鹿鹿娃娃是表妹的娃娃!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涌動

將所有的事情連起來，還差一環，這一環要扣住兩件事

所以有一個人她即是鹿茗的朋友，同是又是林家的人，這樣的人只有一個

“對吧，我親愛的表妹？”我淡淡地蹙著眉問，周六下午我同平常一樣在林家和表妹喝下午茶，在喝茶時我慢慢講了這個故事

表妹的臉上如同五色瓶一般，先是呈現出懼怕與驚慌，然后是深深地恨，最后的表情我不太讀的懂，大概是解脫

“為什么”如同百無聊賴的電視劇中一定會說的話，但我還是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問我為什么？”表妹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笑了喘不過氣，笑了流出了眼淚水

“你問我倒不如去問他!是誰，從來沒有關心過我們，只會在外面包養情婦，夜夜笙歌，又是誰，害的我的母親抑郁成疾，吃下安眠藥自殺，還是誰，在外面盡然還有一個兒子，還想要把他們接回來，讓那個女人成為他的妻子，讓那個私生子成為他的兒子，霸占這個家!憑什么？憑什么!我也好想走啊，但是這里還有媽媽的氣息，你看，花園里還有她最愛的垂絲海棠，走廊上掛著她最愛的畫，壁柜里是我們一起做的花瓶，我房間里是她送我的生日禮物…他有了美滿的家庭，而我卻連媽媽曾經在過的家都守不住，我該怎么辦？我只是想守住我的家啊！”她的聲音尖銳，充滿著恨與不甘

我沉默了，哽咽，嗓子眼如同被堵住，我有些想哭，這并不是一種容易出現在我身上的情緒，還有些想抱抱她

“姐姐，你不會懂的，但我可以說給你聽，那種什么都沒有了，沒有家的感覺，像是在沙漠中，一個人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她看見過美麗的建筑、噴泉，鮮花，可最后發現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海市蜃樓……鏡花水月”表妹落寞地看著我，沒有了剛剛地憤怒，她失去了力氣，像是舅媽最愛買給我們的那種梳著長辮子的娃娃。

“那么，鹿茗是為什么？那個男孩又是為什么會自殺”我盡量壓抑住情緒，理性地去問她

她沒有說話，如同過了一個世紀一樣，在我以為她不會回答我時，她苦笑“我對不起……鹿茗，她是一個好女孩，她不該死的，”頓了頓她又說道“我利用了她，我只是想用那個他們的早戀讓那個私生子沒有辦法保送，給他一點點懲罰，讓他知道什么叫失望，但是，我沒想到那個那個私生子會約她談談，說要他們假裝分手，而在這之后她意外失足落下了天臺……”

“我會為她贖罪的”

“還有一個問題，你沒有回答我”

“我沒想要殺死他，我只不過是讓那個娃娃一遍又一遍重復說些鹿鹿說過的話，讓他想起鹿鹿，讓他不要忘記鹿鹿，可誰知道一個私生子會懂愛呢？”表妹冷冷地斜著眼有些不屑地說道，

“他大概是愛她的吧，所以后來就死了”頓了頓表妹又接著說道“大概死去的人總比活著的人珍貴些，有時候人活著時不懂珍惜，死了才追悔莫及”

像是想起什么，表妹笑盈盈地“對啦，姐姐可一定要幫我看好這個家呢！

畢竟那個“娃娃殺人”的想法還是姐姐無意中在看小說時說給我聽的呢，但是哦，”表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姐姐從來不相信玄幻的東西，而且很討厭看小說的，對吧，我親愛的姐姐？”

“所以，請一定看好這個家!在漫長的孤獨的時光里妹妹就只有你了，妹妹最愛的就是媽媽和姐姐了!”說完最后這句，表妹起身要走，在走到我身旁時，她似乎想要摸一摸我的頭發，但手到半空頓了一頓卻又放下，然后貼著我耳邊柔聲說到“這場局，姐姐贏了，很快，姐姐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了，但是千萬不要忘了我哦”

在表妹自首后的第三天，誠漢集團的董事長因為涉嫌貪污被公檢法帶走

一個電話打到我手機上“小姐，那我們原先收集準備的材料還要用嗎”

我的聲音透著疲倦“不用了，她……大小姐比我們快多了，還有那個將私生子信息發給她的郵箱不用清理了，她，都知道了”

沒有再聽電話對面的人發出的感嘆與震驚，我迅速掛斷了電話，眼睛又看向窗外

我問自己，我真的贏了嗎？

明明看破卻又自愿入局，是…為了愛嗎

原來，愛也是一種毒藥呢，卻讓人甘之如飴

我親愛的妹妹，如你所愿，我再也無法忘記你了。

我將背負這份以你為名的愛與罪孽沒世窮年。

2022年十二月

在一個雪天，林家二小姐接任誠漢集CEO，成為林家最年輕的，也是唯一一位女性掌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