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卒子不甘為傀,浴血倒戈,你這弈者,是震怒?是漠然?抑或……會屈尊降貴,來殺了你這“命懸一線”的師弟?
此念如毒蔓纏繞心竅,滋生一縷隱秘而扭曲的歡愉。慕容霄幾乎能描摹端王聞訊時的神情:那雙洞悉萬象、深不可測的眸中,會不會蕩開一絲微瀾?他會不會擱下那盞恒溫的清茶,會不會步出那座隔絕塵世的孤高王府?
光陰在凝滯中緩緩爬行,每一息都似繃緊的弓弦。殿外夜色如墨,寒露似能蝕透厚重的宮門。慕容霄維系著那易碎如琉璃的假象,連吐納的節奏都縝密操控。每一縷穿窗而過的冷風嗚咽,每一記遙遠處飄來的更鼓,都令他繃緊的神經輕顫。
來了么?
師兄,你……可會來?
這場以血肉為餌的豪賭,終至揭曉之刻。慕容霄闔目,傾盡心力感知殿門外無垠的黑暗,靜候那個足以攪動他命運渦流的身影降臨,或是永恒缺席。冰涼的期許在胸腔無聲燃燒,灼得傷口隱隱發燙。
慕容霄剛在冰冷的榻上躺下,試圖平復周身傷口傳來的鉆心劇痛,一股凝練如實質的寒意便毫無征兆地刺破了殿內的死寂。來了!心弦驟緊,繃至極限——墨千凌,你終究……還是來了!這念頭帶著撕裂般的、近乎灼燙的期待,瞬間點燃了他疲憊的感官。他甚至能“聽”到那無聲的迫近,如同沉重的夜色壓向床榻。
沒有言語,沒有征兆,殺意已如毒蛇般噬向咽喉!慕容霄憑著千錘百煉的本能側身急滾,身下錦衾在凌厲氣勁中應聲碎裂。黑暗中,人影交錯,兵刃相擊迸出數點幽冷的火星。僅僅電光石火的數招交鋒,慕容霄的心卻驟然沉落冰窟——不對!
這迫近的氣息,全然陌生!招式狠辣詭譎,帶著一股亡命之徒的兇戾,每一擊都裹挾著純粹、赤裸、只為取他性命的瘋狂。這與墨千凌那深不可測、洞悉一切、仿佛萬物皆在指掌的從容氣度截然不同!來人的身法、勁力,運使的軌跡,皆是他記憶中從未遭遇過的路數!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慕容霄的意識如同沉在深海的頑石,冰冷而沉重。每一次試圖掙扎上浮,都被劇痛和眩暈無情地拽回黑暗的深淵。終于,一絲微弱的光線刺破混沌,他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首先感受到的是撕裂般的痛楚,從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喉嚨里彌漫著濃郁的鐵銹味,那是自己鮮血的氣息,冰冷而粘稠。
他嘗試挪動身體,回應他的卻是右肩胛骨處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痛,仿佛有無數淬毒的冰針在那里反復穿刺、攪動——那是被凌千夜偷襲留下的傷口,此刻不僅沒有愈合的跡象,反而在更深地侵蝕他的力量。
更糟糕的是,一股奇異的、帶著陰寒氣息的麻痹感,正沿著經脈悄然擴散,像跗骨之蛆啃噬著他的內力根基。他瞬間明白,那迷煙之后,還藏著更歹毒的東西——某種能損毀功體的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