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似乎看出來那盤丁丁炒面并沒有刺激到萊的味蕾，萊只吃了很少，最后為了不浪費，是茵拿著調羹盡最大努力進行了光盤行動。距離茵的午飯時間不過兩個小時，她現在只想走走，完全沒了吃丁丁炒面之前的勁頭，她又有點兒悻悻然，姐姐給的一周的零用錢買了一盤并不討好的面。

萊也心事重重，完全沒有之前看到陌生街道的新奇勁兒，心理盤算著除去每周的家校的車費，最便宜的校園伙食費，如何擠出來多余的請茵吃頓她喜歡的涼皮。雖然不知道茵的零花錢狀況，但是那盤丁丁炒面的價格著實讓她吐了吐舌頭，茵的仗義大氣也讓萊有了些許的壓力，她喜歡平等，喜歡你來我往，但是，捉襟見肘的苦楚也是誰經歷誰知道啊。

萊最怕的就是問那每天忙的像旋轉的陀螺一樣的母親要生活費，每回周末，她都要磨蹭到母親親自點了生活費給她，她才搭上末班車去學校。有次母親忙忘了，她就跟在母親后面，囁嚅著又說不清一個字，只是跟在后面，將母親沒擺正的物品擺正，已經擺正的物品拿起來再放下，一個趔趄撞到了母親，母親才想起來還沒有給她生活費。那天她沮喪的背著一大罐腌菜沒有趕上末班車，還好，遇到一個開車的鄰居叔叔，搭了順風車才趕上當天的晚自習。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到母親的背影，萊心底就生發出一種悲憫。

萊從來沒有過多余的所謂零花錢，她覺得只有在荷面前，她才不顯得這么狼狽。可是，她又被茵吸引著：她夸張的語言，悠哉悠哉的步伐，善良的心，她從來沒有讓萊難堪過，反而把所有的“幫助”附贈了一件“不經意”的外衣，萊的內心很為此感激不盡。包括現在，萊從來沒有仔細的端詳過茵的外貌，只要她陪在她身邊走著，她就感到心安。

晚自習，荷在認真的做著預習。萊在努力的算著：如果只吃腌菜，能不能省出“萊茵河畔”的四份涼皮錢，畢竟，涼皮是當時最便宜實惠的“美食”了。忽然，萊咬著鼻帽問荷：“最近怎么感覺沒看到盼？”荷用書輕輕敲了下她的下巴，嘴巴里念念有詞，她是一定要把正在背的公式背完，才回答萊的，萊就像被卡成了靜態，等她。

“盼好像跟別的班一個叫陽的戀愛了。”“啊？”萊突然覺得小看了荷，以為她每天只會埋頭學習，怎么對自身以外的信息獲得這么超前？可是，她確實每天宿舍班級晚自習啊…“那她是不是也知道我有點兒期盼邂逅？無論和誰都行，只要我體驗一回就可以了。不行不行，至少要有點兒顏值的。”萊獨自想著，對荷欲言又止：原來沉默的才是最可怕的，她知道很多人的秘密，雖然她每天似乎除了學習就是沉默。

晚上躺在宿舍萊很快睡去，在荷還在苦想作文的時候。雖然數學跟的有點兒慢，但是萊的作文還是手到擒來。

紅色的磚地，平整的在腳下排列開，幾方見外的葡萄架形成立體的墻，一直延伸到頭頂，架上攀爬著柔軟又堅韌的葡萄藤蔓，每一根藤蔓上又層層覆蓋著葡萄葉，看不到頭頂的藍天白云，零星的吊墜著串串紫色的葡萄，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這沁人心脾的清香氛圍下，睿穿著黑白T和牛仔褲微笑站在那里，是不是睿也不確定，感覺就是。

萊總是不敢太久直視他人，總是靠感覺來幫她做出判斷。

相看無言，萊走近睿，微微抬起腳尖，雙手輕輕摟住睿的脖頸，下巴搭在他的左肩。頓時，周圍來來往往的人開始保持動作的停滯，幾秒鐘后，周圍的人開始順時針旋轉，葡萄架也順時針的旋轉，接著，那些模糊的人影與變形的葡萄架交織在一起，只有萊和睿是清晰的，溫暖、舒心、葡萄葉的清香、睿身上衣服的陽光的味道…

萊突然睜眼，那擁抱的感覺和混合的味道卻在彌留之后慢慢散去，萊在空中努力的抓了一把，扭頭側躺，好像枕頭上還保留著剛才那種復雜的氣息。萊一面生氣怎么突然醒來，一面害羞的想那究竟是不是睿。

早讀，萊很迫不及待的拉住荷，想告訴她那個離奇又讓她念念不忘的夢境。終究沒有開口。

也是比較順利的湊齊了“萊茵河畔”一起吃涼皮的錢。大家都很開心的坐在一張單人小方桌的四個面：萊開心終于要完成一樁心事；荷開心英語小測拿了第一，當時大家都由衷的祝福更讓她覺得一切起早貪黑都是值得；茵和盼開心的是終于可以有機會當一次住校生，不用回家就著媽媽的嘮叨吃午飯了。

茵又點了四瓶橘子汽水，四個人一起打開并喝了一大口～四個人接二連三的發出一長串打嗝聲，然后嘻嘻哈哈的開吃。“李新…我答應做他女朋友了！”茵邊吃邊漫不經心的說。

“！”

時間有0.1秒的凝固。

女朋友在一起，一旦有一個人說了一件被視為秘密的事，其余的人都要拿秘密來交換，以示友誼情比金堅，發誓不會彼此出賣。不成文的規定，大家卻心照不宣的遵守著。

“陽給我了一封情書。”大家的興奮勁又來了，“分享啊。自己看呢？”茵哈哈笑著說，她也只是說說。但氛圍夠了。誰不想聽聽高一大才子的情書是如何寫的，大家還想順便能各抒己見的評判一下寫的是否真誠，不要騙了我們的盼。

不一會兒，三個人齊刷刷的看著萊，萊吞下一口涼皮，里面摻雜更多的是空氣。

“我做了一個夢。”

“春夢了無痕，哈哈…”茵又掀起了氛圍之浪。“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輕輕摟了一下，都沒看清楚人是誰…”萊低下了頭吃了一粒花生。茵嚴肅的說：“你這樣可不行，人都沒看清就摟，以后會吃虧的。”“搞得跟真的一樣，夢而已嘛。”萊瞥了一眼茵。大家哄笑起來，意識到還有別人在吃飯，吐了吐舌頭，碰了一下橘子水，透明的玻璃里在一個輕碰之下，霎時在橙色中冒起一串串白色的氣泡。

盼用手腕碰了下荷，荷頭也沒抬的說：“我喜歡李新。”

最怕突然的安靜。兩秒后荷補充道：“但我會在上大學以后告白。”

這算什么？是下戰書嘛？是若干年后的約戰？

一場飯局，在熱鬧中開始，在各自心事中結束。有些心事，還是埋在心理的好。

“我吃好了，跟李新約的見面時間到了。”茵拿起校服外套邊說邊走了出去。萊似乎聽到了盛著橘子水的玻璃瓶裂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