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一樣，嘴唇緊閉，淚水漸漸浮出在眼眶里打轉。林哲是我最愛的男人，他怎么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我覺得眼前一片昏暗，合上雙眼后想象著各種可能，盡量安慰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

當我準備挪動雙腳，離開這里的時候，會議室的門打開了。一群人隨即走了出來，天麗珠寶公司的總經理一一跟張副總和林哲握手，嘴里含著笑意似乎在稱贊林哲。

林哲雖然長得清瘦，可人長得高大。每天出門他都會好好拾掇自己，還特意喜歡用發膏來打理發型，讓人看起來干凈斯文。他不知道我正目不轉睛看著他，我的喉嚨也隨著情緒起了變化，感覺咽口水是件很費力的事情。

他的目光終于與我雙眼遇上了，他似乎有些驚愕，估計他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我吧。那在他的預計中，我此時應該出現在哪里呢？還在睡床上無憂無慮地睡著嗎？

我隨他們回公司。我們三個人都在電梯里，林哲有些不敢直視我的眼神，而張副總也沒有什么異樣，他只是輕拍了下我的肩膀，說不舒服就在家休息下，年輕人，沒事的。還特別指出，這次幸好有林哲救場，不然可真得失了天麗珠寶這個大客戶。

從張副總的話中，我大概能夠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我因身體抱恙，林哲挺身而出為我救場，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按理說我還該感謝林哲呢。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公司里沒有人知道我和林哲戀愛的事，更不可能會想到林哲就是每個夜晚躺在我身邊的男人。這個男人竟然拿了我的方案，謊稱我身體不舒服而替代了我去講解。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關掉我的手機和鬧鈴，讓平時依賴他的我完全不知道時間起床……實在是不敢往下想了，越想情緒越糟糕。三個人在電梯里不算擁擠，但我卻有種喘不過氣來的局促感，我看著電梯的樓層的紅色數字不斷跳躍，我覺得自己的腦袋發疼得要爆炸了。

5樓、9樓、15樓……叮的一聲電梯門終于在16樓打開了。當我們步入公司大門，前臺妹妹萬雪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微笑地看著林哲，嘴里卻說著：“張總您回來了。”

我心里正焦灼著，看著她這一臉似乎人畜無害的甜妞兒模樣，心里就來氣。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跟我作對，前臺妹妹覬覦我的林哲，而林哲卻明刀暗槍了我的方案。

同事們像約好了似的歡呼了起來，他們已經得知天麗珠寶公司很喜歡我們的方案。這一單生意能夠做成了當然為公司開心，哪怕是虛情也得假裝一下投入。

我回到自己座位上，雙眼掃視一遍辦公室，沒有人知道我的內心在生疼，如肌肉在活活撕扯一般。你上位了，所有人都奉承著你，如同此刻好多人都圍著林哲贊他能干人好，尤其是辦公室里的一些花癡，看著那一張張胭脂紅般的嘴臉我就覺得惡心。

林哲我是了解的，有才華，但對誰都不會表現出壞脾氣，情緒管理這課要考試的話，他肯定能拿滿分。大家讓林哲請喝下午茶，他倒是大方地答應。辦公室里一片喜悅祥和，對他高呼萬歲。

我和他的眼神好幾次撞上，他總是躲開我的眼神，不知他內里究竟賣的什么葫蘆。我沒有給他發一條微信，也沒有躲進洗手間去給他打電話質問，我什么都沒有做。我腦袋短路了。

坐在公司里如針錐一樣難受，臨近下班的時間窗外又下起雨來，我覺得這與我的心境很相符。

清風伴著雨絲從我身后撲來，多少蒼涼竟是道不盡。雨下得越來越大了，辦公室里人聲又開始沸騰起來，大家都在議論著這么大的雨怎么回家？我把窗戶關緊，似乎頓時與外面的世界斷絕了聯系。

我沒有在公司過久停留，我不喜歡在公司避雨，下班了就是屬于我的時間，我從來不害怕在雨中艱難步行。我穿上了一件白色透明雨衣，幸好腳上穿的是涼鞋，我頂著大風雨走在路上。也許是雨真的太大了吧，路上行人比起平時的下班高峰期少得太多。

孤清的滂沱雨路，孤單的人在獨自行。我不知道是在什么時候，林哲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后。他撐著傘一直緊隨我的步伐，他想拉我的手臂每次都被我甩開。他的傘基本都是為我而遮擋，他的衣服濕透了，還有他那雙平時最愛惜的皮鞋，估計早就變雨鞋了吧。

回到家里的時候，我看著林哲渾身濕漉漉的樣子可恨又可悲。他跑進洗手間第一時間拿來毛巾給我擦拭，我呆坐在沙發上，不哭不笑，也不說話，冷若冰霜面無表情，任由他手上的毛巾吮吸著我頭發的雨水。

我突然覺得這個房子很大，如同冰窖一樣，困在里面，很冷，渾身有種發抖的感覺。我心里有很多話想說，我好想睜大眼睛抬起頭來問他為什么？為什么？可我嘴巴始終沒有張開，仿佛上了鎖一樣，想說，說不出，如千斤重。

我緩緩起身走進洗手間，我關上門的一瞬，看見了林哲滿臉的愁容，全身癱軟地坐在了地板上，雙手交叉枕著頭。一扇門把我們隔絕成兩個世界了。

我把花灑開到最大，我閉合著眼睛任由水噴灑在我的臉上，我不知道是花灑里的水，還是自己的淚水滑進我的唇間，有些溫熱，有些咸，像喝一杯淡鹽水。

我從洗手間出來，搬出自己的行李箱，就開始往里面胡亂放些衣物。林哲突然從我身后緊緊抱住我。

“我們分手吧。”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咬牙說，一邊掙脫開林哲的雙手。

“我是不會和你分手的，也不會讓你走。這事我錯了好嗎？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啊。”說這話的時候他一臉深情。

“愛我就可以為所欲為嗎？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事情嗎？”

“李可都走了，這么好的機會你就不能讓給我嗎？我們是要結婚的，我上位了你不也跟著受益嗎？”

“那為什么上位的那個不能是我呢？”我瞪著林哲問。

“你，你這樣的性格根本就不是當領導的料。你自己也看到天麗珠寶的方案里可是加入了我寫的……”

“我看了，就多了一頁紙。我的方案一共28頁。你就在后面加了一頁，就當成是你自己的了。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我可是你的女朋友啊。你根本就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

林哲一時無言以對。激烈的爭吵瞬間陷入了沉默之中。窗外一陣風吹來，白色窗紗被吹起緩緩舞動。

突然我的手機提示收到新消息。雖然是一個沒有備注姓名的手機號碼，但我認得，這跟天天給林哲發消息的是同一個。我打開信息一看，上面寫著：你們該分手了，你配不上林哲。

我知道這是前臺妹妹萬雪發來的。我還是太天真了，以為我們的戀情密不透風。才想到，我們在公司登記的是同一個地址。萬雪是人事部的，只要一查就能知道了。

我嘴里發了“哼”的一聲，她這是分明要拆散我們。我氣得直想把手機丟掉，不想被這樣的短信弄臟了我的手機。我拿起手機正想拋出去的時候，突然感到全身無力，就像變成一團棉花糖一樣，軟綿綿地癱倒在地。

我這個手機是攢了兩個月工資買的，即使丟人我也必須承認，我丟不起。在這座看似光鮮的大都市里，有一份看來體面的工作，這里卻不是我的歸宿。我的心像被人一刀又一刀深深刺入，但還是沒有哭，沒有淚水的哭，原來比死更難受。

我一直匍匐在地上，即使夜深了，我的雙眼一直睜開著。林哲怎么說，怎樣搖動我，我始終不肯上床睡覺。

“我睡沙發吧，你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我心疼。”林哲從衣柜里翻出被子就走出房間，給我把推拉門關上。

我依然沒有上床睡覺，窗戶有風吹進來，夜里有些微寒。我打了一個噴嚏，不知什么時候手趴在床沿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身上多了一件外套。

回到公司的時候，我雙眼竟然是腫著的，還掛著一雙大大的黑眼圈。工作之前我去茶水間找咖啡，一夜睡眠堪憂，必須得咖啡續命。找了好一會，才發現原來咖啡已經沒有了。我拿著空杯子在茶水間漫無目的踱步著。

“我這里有咖啡，你拿去吧。”突然身后有個聲音對我說。我轉過來看是林哲，他正看著我。見我半天沒反應，便一把奪過我的杯子，走到飲水機旁彎著身子把水倒滿，再把一包速溶咖啡倒進杯里，用小勺舀了舀，我看到他似乎深呼吸一下，才把咖啡遞到我跟前放在我手上，沒有說一句就出去了。

我這才察覺到杯子底下有一張紙條，我翻開看，是他的字跡。

“我這輩子都會對你好，這事我們好好談，方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