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夏。
時值夏季,刺眼的陽光從藍色蒼穹直落而下,滾燙的熱氣在大地回蕩。
正是中午的時間,時不時還能看到沒打遮陽傘的學生,用手擋在頭頂匆匆而過。
道路旁樹下的背陰,正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快步走過,剛午睡醒急忙收拾趕去上課,順著少年抬頭望去的視線,不遠處的教學樓印在眼眸。
“peng”...“peng”...“peng”......
樓梯處,伴隨一步步沉重而又迅捷的腳步,少年陳希喘著氣走進506教室。
“是不是還沒上課,我怎么沒看到老師。”陳希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向前座同學問道。
“對......”前座同學往窗外瞄去,像是得到答案說道:“應該是吧,其實我也剛來,也沒看到老師,估計是還沒來。”
“呼”,陳希心里松了一口氣。
今天下午的這節課是大學數學還是輔導員的課,陳希可不想遲到,畢竟這門科目陳希一竅不通,要是平時不在老師面前積累點印象分,他都不知道這門課要怎么過,要是掛科了,真是不敢想。
陳希走向宿友提前為他留下的座位,落座后宿友瞇著眼笑道:“你每次這點掐的,真神了,笑死,你沒遲到老周遲到了,噢......書在抽屜里。”
轉頭剛想回話的陳希就看到老周從后門進來,他一把掐住土維大腿,眼神微微往后示意。
“shi~”,眉頭一皺,土維倒吸一口涼氣,像是意識到什么,回頭瞄了一眼說道:“你T*又來,老周也沒來啊你掐這么大力。”
土維揉了揉大腿大聲說道:“我跟你說,老周今天肯定有事,平時人才來幾個他就在講臺上坐著了,好虧啊,早知道就不來了,我的CS!我的go!”
“你的啥?”突然一只手搭在土維肩上說道:“你長能耐了是吧,要是期末考數學沒過及格分,呵呵......”老周瞇了瞇眼望著土維,說罷就慢步走向講臺。
土維頓時尷尬的臉色一紅,輕聲吐槽:“這...沒道理啊,我剛看了,包不在的啊,靜步啊這是,一秒到身后。”
陳希無奈一笑:“我剛剛掐你大腿,眼神還一直往你后面瞄啊瞄啊瞄,你平時玩游戲跟別人剛槍的時候不挺靈性的嗎,腳步聲一聽一個準,怎么這回不靈了,老周都站你身后了你還吧啦吧啦的,你還別說真的有點好笑。”說完看著土維那張憋屈的臉又是笑出聲。
抬頭望去,老周已站立在講臺上:“剛剛老師突發有事,所以耽誤了一下時間,大家平復一下心情。”說罷老周微微整理了一下衣領。
“噢對了,再過不久就要期末考了,有些同學缺勤比較多的,稍微注意一下,不是我不給機會啊,最近上的都是復習課,別到時候一撈一個班。”接著老周開始上課......
于此同時陳希望向窗外,眼神深邃,回想起最近一入眠,就會反復做同一個夢。
夢里一片黑暗,走到哪里都只能看得清腳底下的路,如同舞臺上跟隨的聚光燈一般。陰影處仿佛隱藏著一個“東西”,肉眼捕捉不到,但每次一往陰影處瞅去,身體就有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覺。“那究竟是什么呢?”陳希想了想又回過神來,翻開書本上課。
......
下課后,天氣逐漸轉陰,熱氣稍微褪去一些,樹蔭下依稀有陽光透過葉片,道路上伴隨形形色色的學生走過,一陣陣腳步聲傳來。
教學樓天臺,一盆盆綠植零散放置在四周,中間有一座小屋,原本是以前放置綠植工具的小倉庫。
在一次教學樓大清掃時,陳希分到了天臺,當時上邊的綠植全部是枯死的狀態,無人問津,還伴隨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陳希把天臺清理完畢后,跟學工部的老師申請天臺的鑰匙和倉庫的使用權。理由是,天臺原本是有綠植的,但如今無人照料,自己也很喜歡一些花花草草,讓學生培養一些興趣愛好的同時,以后他畢業了,把這些綠植往教學樓其它地方一擺,也能有一股“綠色”。
于是學工部的老師就勉強同意了,當然有一些附加條款,陳希表示不重要。(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在得到了天臺的鑰匙和倉庫的使用權后,陳希還是把天臺“老本行”,綠植這方面給安排起來了,同時把倉庫里的工具一收拾,里邊清理干凈,擺上一把躺椅,一張小桌子,四邊墻壁貼上壁紙,小屋頂上拉上一層黑紗布稍微隔一下熱,加上里邊原本就有燈管和插座,風扇一插妥妥就是第二個宿舍,這種像是秘密基地的場所對于男孩子而言簡直不要太舒服,陳希平時無事都會喜歡來這里看看書或者休息一下。
在我們身邊,嘈雜的生活一直都在充斥,大學生活是會另人盲目的。對于陳希而言,這里像是一個泥潭,不知不覺人就會陷進去,在糜爛的生活里無法自拔,越陷越深,如果他自己不能保持清醒,遲早也會被淹沒。這座小屋,就是一個安靜的地方,讓陳希可以靜下心來思考的去處。
陳希躺在躺椅上,打開風扇,雙手枕著頭,眼神微微深邃,回想了一下:土維今天有點衰的,不過老周也快50了吧,雖然平時很嚴格,說話也是直來直去,話里帶著一股脾氣,但是身為輔導員,倒是一點都不虧待班里的同學,該是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必當嚴厲懲罰,雷厲風行,真該說不愧是教導主任嗎,唯一一點想不明白的是他一個教導主任來當輔導員是哪門子事。
還記得有一次,班里幾個同學去參加大學城的集體匯演,表演唱歌。幾個人特別努力,每天都去學校申請琴房排練,老周知道了偶爾也去看他們排練,這種學生朝氣向上的努力,他看著總是面帶笑容。
本來初試復試都通過了,上節目是板上釘釘的事,結果那邊負責老師就因為他們歌曲不符合主題,把他們的節目給了另外一個學校的舞蹈。可人家唱的流行歌,那邊舞蹈表演的棒子舞,這主題到底立意在哪。打聽來才知道,另外那個學校的舞蹈就是從節目負責老師本校來的,很明顯就不公平。
當天幾個同學回來后一個個垂頭喪氣,眼里泛著淚光,努力了那么久被一句話就駁回了,都很不甘心。班長估計是有意為之,第二天去到辦公室跟老周聊天的時候“不經意間”提起這件事,老周當場氣沖沖的就在他的辦公室打電話,那畫面,班長回來說的時候,同學們聽了都十分暖心,最后班里幾個女孩子正常上了節目。
陳希又回過頭想了一下:老周今天上課是從后門進來的,506是最后一間教室,后面是廁所,所以老周今天拉肚子了,OK,哥們名偵探陳希......
少年人的午睡前腦洞遐想結束,陳希笑了笑,隨手拿起手機設了個飯點的鬧鐘之后躺下。
風扇一陣陣傳來的旋轉聲伴隨著微微吹來的涼風,陳希在躺椅上淺淺睡去......
......
“da”...“da”...“da”......
漆黑的走道中墻面又透出微紅,猶如血絲篆刻在陰影中,傳來似水龍頭沒關緊的聲音,水滴落下的瞬間猶如索命般直接在耳朵里回蕩,脖頸不自覺一股窒息感,想要前行,雙腳卻仿佛被恐懼凍僵,奮力的想要看清陰影處,雙眼卻又有苦澀感,喉嚨想要放聲大喊,感覺聲帶在用力又怎么都發不出聲音,全身上下都在拼命抗拒。
黑暗中,沉重的腳步聲在這片空間如回聲般襲來,每前進一步,聲音就越發清晰,伴隨光影中逐漸襲來的影子一點點放大,恐懼讓瞳孔擴張,它越來越近,越來越靠近......
......
陳希雙眼猛地睜開,夢中的場景還在腦海中徘徊,那股窒息感顯得十分真實,視線望向房頂,一片黝黑。
“我睡了這么久嗎,”陳希其實挺意外的,鬧鐘沒響,從躺椅上坐起身來,雙手在漆黑中四處摸索尋找手機,卻怎么也找不到。
“記得睡覺的時候就放在椅子下啊,”陳希一邊想著一邊站起身來,想要打開電燈尋找,按照記憶右手從墻面探去,指尖傳來觸感,“pa”,燈沒亮。
陳希心中疑惑:燈壞了嗎?
“pa~pa”,關閉又開啟,燈還是沒亮。
陳希手腳并用一點點探索著往門邊走去,想打開屋子的門讓外面透出點亮光,可能剛睡醒有些許迷糊,他沒意識到,窗外沒有一點點光亮照射進來......
雙手摸索門把手,打開門,心中一陣驚懼感襲來,陳希猛地把門關上,雙腿一步步后撤。
當你在黑暗的環境里你會下意識地尋找光亮,但當你發現所有區域都是黑暗時,你只會恐慌。
門外的世界跟屋子里沒有任何區別,想象一下,一片漆黑,一絲光亮不見,沒有分毫距離感,黑暗中仿佛有一頭獠牙猛獸即將沖出來將人吞噬殆盡,陳希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房間里。
等等,陳希猛的意識到,這個小屋是有窗的,他剛剛就沒想到就算天色再黑,也不可能窗外一點光亮都照射不進來,想到此,眼前的黑暗已經不值一提,心中滋生的恐懼才讓人致命。
陳希轉身同時手不停向前摸索,黑暗中判斷能力直線下降,他根本感覺不到前邊有多遠,唯有觸感最直接,他想象著墻邊的位置,但腦海里就是止不住的浮現出一副渾身淌血的尸體在他前邊等著將他撕碎。
他生怕下一秒手碰到的不是冰冷的墻面,而是粘稠又散發惡臭的軀體,幸好,指甲感覺到了掉灰的白漆墻,他松了口氣......
他背靠著墻坐下,后背的墻面讓此時有了一絲安全感,剛剛打開門的一瞬間,他知道應該是發生了什么事,如果只是停電的話會有聲音,但是太安靜了,還有......月亮呢?
沒有時間沒有視覺沒有聽覺,只有后背的墻面以及交叉在一起的手指告訴他,我原來活著,人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不感到窒息,想象力會讓他瘋掉......
陳希緊抓著雙手調整呼吸,同時眼神開始變得深邃,他害怕,這跟夢里的場景太像了,他隱約感覺到了什么。
“俯瞰,要俯瞰,冷靜,假設這是夢......這肯定不是夢,我會死嗎?”
“我肯定活著,要在這里待著嗎,會有人來救我的。”
“不,不會有人來救我的,只有我一個人。”
“我得出去看看......我不想出去。”
......
“peng”
樓下突然傳來的響聲打斷了陳希的內心活動,像是桌椅被撞擊的聲音。
陳希抬起頭望著像是門的位置,讓自己維持不動,盡力不發出一點聲音,他無法辨別傳來聲響的到底是不是“人”。
他知道自己得做出抉擇了,這是目前為止外邊聽到的唯一響聲,他又猶豫了一下,想試著聽聽還有沒有別的聲音,陳希豎起耳朵的同時盡量不發出聲音的調整了一下姿勢,腿有點麻......
過了一會,還是安靜,陳希只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聲,仿佛剛剛傳來的聲音是個笑話,他打算置之不理。
算了,哥們擺了,就在這里坐著吧,新時代年輕人真沒有那么崇高的勇氣,我......
“don~don~......”
敲門聲傳來的同時陳希呼吸一窒,他發不出聲音了,不,他不敢發出聲音。
“don~don~......”
又是敲門聲,比剛剛重了一些,夾雜著四周的黑暗幽魂襲來,仿佛勒在脖頸上的索命吊索。
“don~don~don~......”
敲門聲開始變的急切又快速,門外的“東西”似乎已經等不及要進來撕碎他了......
“pang~pang~pang~......”
外邊已經開始砸門,那聲音如同在耳邊直接炸開,直擊陳希的心臟,呼吸變的急促的同時,他雙手抱頭,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著......
陰郁的環境是深層里止不住的夢魘,塵封的記憶在重壓之下被重新激活.....
......
青山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山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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