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飛靠在街角的墻邊不到十分鐘，張志強就從網吧里出來，叼著煙四下尋找，終于看到了暗處的王飛，連忙滿臉堆笑的走過來。

“飛哥！想死兄弟了，回來怎么也不來找我？”、

王飛笑了笑：“剛回來，事太多了，沒顧上呢，我想和你說點事，來這邊吧。”

張志強在王飛扭頭的一瞬間收起了笑容，滿腹狐疑的跟在王飛身后，從胡同里進去就是人跡罕至的小巷子，也是私下解決問題的場所，他不由心里打起了鼓，連忙在背后擺了擺手，網吧門口的大超、小勇幾個人跟了過來，躲在遠處偷偷看著這邊。

王飛在最僻靜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張志強也停了下來，一股寒風吹過，他打了一個冷戰(zhàn)。

“強哥，這些年混的不錯吧，有錢了也抖起來了。”

“飛哥，別這么說，您永遠都是我的飛哥，您這么說不是罵人呢嘛！”

“好，你要是這么說，我就不客氣了，再怎么說我也比你大個七、八歲，當年我自問沒有虧待過你吧！”

張志強的腦子在飛快地運轉，王飛到底要干什么！是挾恩邀功還是借錢？又或者是想找點事干？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先聽他怎么說，要是真動手一邊有自己的人倒是也不怕。

“那時飛哥照顧兄弟們，誰都知道。”

“有你這句話，我就很感激了，我就是想和你說一下，這回回來，我只想踏踏實實過日子，以前的那種生活我再也不想過了，我關怕了，不想再進去了，以前的恩恩怨怨也不想再提了，跟老朋友交個底，我也踏實了，我就是想求強哥放過我，我們還是朋友。”

張志強的眼睛瞇起來，他在心底冷笑，王飛對他并不重要，昔日黃花罷了，重要的是王文凱，那可是他的搖錢樹，他干笑了兩聲。

“呵呵！飛哥這叫什么話，一日大哥，終身大哥，飛哥不愿意蹚渾水我自然不會為難，飛哥要是有困難隨時告訴我，我肯定盡力。”

王飛從懷里掏出一疊鈔票，塞進張志強手里。

“真要是那樣的話，我先謝謝你，這錢是你讓小凱帶給我的，我心領了，事我也說明白了，這錢我不能要，真的，謝謝，心領了。”

“唉~！飛哥。這是我孝敬您的茶水錢，您的收了！”

張志強心道，你要是不收我怎么支使你兒子呀。

王飛把錢塞進張志強的口袋，一只大手死死地按在上面。

張志強覺得那只手的力量真大，自己完全掙脫不開。

一來二去，兩個人的距離拉的很近，幾乎到了臉貼臉的地步。

張志強感到一絲不安，王飛一雙如狼的眼睛盯著他，冷汗一下就冒了出來，身上的力氣全都消失不見了，他被王飛拉到了身前。

王飛的聲音冰冷刺骨，一個字一個字的扎向張志強的耳膜。

“給你個忠告，打我的主意可以，但不要在我兒子身上動歪腦筋，不然我就拉著你下地獄，你和郭老板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是我誰都沒說，如果你再敢找我兒子，就試試看！”

張志強大驚，聲音也有些驚慌。

“你威脅我！”

王飛咬著牙：“沒有，我不想和人斗，也不想把誰拉下馬，我就想和我兒子過好我們的日子，誰也別逼我。”

張志強覺得自己的血都涼了，他頂不住王飛帶來的壓迫感。

“好的，飛哥，我知道了。”

王飛松開了手：“我會信守承諾的。”

張志強趕緊退后兩步，喘著粗氣。

王飛大大咧咧的從大超他們一幫人的身邊走出小巷。

大超看王飛走遠連忙跑向張志強。

“強哥，要不要去教訓教訓那個老東西。”

張志強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平靜，擺了擺手。

“不用，我倒要看看那小子會聽誰的話，這事越來越有意思了。”

王飛走在大街上一身輕松，昨晚一聽王文凱說完他就直接去找派出所的小張警官，小張警官十分重視這件事馬上上報到分局，醫(yī)鬧的事情本來就是重點關注的對象，這一下正中下懷，此時就安排給羅明負責，鑒于羅明對這件事還有安排，就讓小張警官轉告王飛，一切盡在掌握，感謝他的配合還承諾一定保護好王文凱。上午小張警官把消息告訴王飛，王飛才算踏實，不過他不是那種把希望寄托給別人的性子，所以就有了剛才的一幕，鬼使神差的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也沒有暴露張志強，也許是還把這個人當成兄弟，不想看他坐牢吧。

搞定了令自己心煩的事，王飛覺得街上到處都洋溢著歡樂的氣氛，離開燈紅酒綠的社會十年，這里的變化太大了，許多自己沒見過的，不敢想的新鮮玩意讓他目不暇接，人們享受著社會進步帶來的各種便利和高品質生活。

王飛拍拍身上，無奈的聳了聳肩，自言自語道：“這回真成了無產階級了，晚飯都搞不定了。”

“王飛，晃悠什么呢！”馬阿姨戴著紅袖標走過來。

王飛苦笑了一下：“阿姨，沒事，正要回家呢。”

馬阿姨皺了皺眉：“你可剛回來，要踏踏實實的呀！”

“我知道，我不會惹事的，我在里面已經待夠了。”

“嗯，有這想法就好，好好過日子，時間還長著呢。”

王飛猶豫了一下，囁嚅著張不開嘴。

馬阿姨看出了問題：“是不是有事？說出來，阿姨幫你想辦法。”

王飛漲紅了臉就是張不開嘴，可是他自己一個人無所謂，還有一個王文凱，想到這里，他咬了咬牙：“阿姨，能不能借我點錢。”

馬阿姨一愣，然后道：“你回家等我，我一會兒過去找你。”

王飛急忙道：“阿姨，算了吧，不用了，我自己再想想辦法。”

“你能想什么辦法？別想那些歪的斜的，讓你等就回去等。”

“阿姨，我不會胡來的，您放心吧。”

“回去等著去，我一會兒就過去。”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謝謝您。”

王飛回家還沒半個小時。馬阿姨帶著幾個街坊鄰居的大嬸大媽就來到他家。

“阿姨，這是幾個意思？現(xiàn)場批斗會呀？”

“去你的，臭貧，阿姨們是來給你們爺兒倆包頓餃子吃的。”

“這多不合適，阿姨您們別動手了，我自己來吧。”

幾個熱情的阿姨那用的上王飛插手，她們自己帶來了餡料和面，還有一個帶著案板和搟面杖，叮叮當當?shù)拿钇饋恚∥堇镆黄瑹狒[的景象，阿姨們一邊包餃子一邊閑話家常，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看的王飛一陣感動。小時候這群阿姨經常和媽媽湊在一起，今天去這家明天去那家，后來他成了人見人怕的霸王就再也不見這樣的場景，如今情景重現(xiàn)缺少了最熟悉的身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孽。

王飛愣在一邊插不上手，馬阿姨把他拉進了里屋。

“王飛呀，回來這沒多天了，阿姨也沒顧上和你聊聊，今天小張警官把你昨天的事跟我說了，阿姨才知道你是真的變了，你呢，從小毛病多，但是本質上還是個好孩子，摔了跤知道疼能改就行。”

王飛輕輕的嗯了一聲。

“這個你拿著，我們幾個先給你拿三千塊錢，俗話說，幫急不幫窮，這錢也不用你還，只要你們爺兒倆好好地，就算給我們道謝了。”

王飛一個勁的強調自己一定會還錢的，都被馬阿姨攔了下來。

“你媽在的時候，我們姐妹關系就不錯，你叫我一聲姨這忙我就該幫，這都是小事，關于小凱我還想和你聊幾句，你可別嫌煩。”

王飛捏著手里的錢，心中感慨萬千：“阿姨，我都不知道這孩子是怎么想的，交流起來都費勁，您是看著他長大的，有什么您就說吧。”

“你回來這幾天我也能看出來，小凱在一點點發(fā)生變化，至少他放了學就回家，晚上也不出去鬼混了，這就是不錯的開始，我琢磨來琢磨去有的事還是告訴你的好，你知道家里的東西都是怎么沒的嗎？都是你媽走了以后，小凱隔三差五的倒騰出去給賣了，他住在你姐家，聽說在那邊也沒少禍害，拉著弟弟偷家里的錢，出去打架，和你小時候真挺像，這孩子和你一樣聰明，熱心腸，就是因為身邊沒人管，和壞孩子學了壞才變成這樣，你呢，也別著急，現(xiàn)在不是回來了嘛！好好教，好好帶，我相信小凱知道什么是對和錯，我們都和你一樣不愿意看著孩子再摔跟頭了。”

“您說的我記下了，他的事就是我最重要的事，我在我媽面前發(fā)了誓，不會讓她孫子再和我一樣了，您放心我一定有多少辦法想多少辦法，讓他成人。”

“馬姐，餃子好了，咱們煮不煮呀！”外屋的阿姨高聲的問。

“別煮了，等小凱回來讓他們爺兒倆自己煮吧，咱們都撤了吧，家里還一堆事呢！”馬阿姨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臨出門她對王飛說：“我們先走了，記得有事就來找阿姨。”

“馬阿姨。”王飛叫住了老太太。

馬阿姨停下腳步：“怎么了？”

王飛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阿姨。”

“這孩子，好不央的，弄得我還挺那啥的。”馬阿姨笑罵著，轉身的時候偷偷在眼角擦了一下，“行了，你自己忙吧，我們都走了。”

王飛一直送到胡同口：“謝謝阿姨們。”

王文凱回到家一看桌上擺滿了餃子，他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

“喂，你會包餃子？”

王飛雙手抱在胸前：“叫聲老子很費勁嗎？”

“嗯，老。。。。。。老王。”

王飛嘆了口氣，“總比喂要強了不少。”

王文凱見王飛沒有逼自己也是松了口氣。

王飛端著餃子說：“你等會兒，我去煮餃子。”

王文凱掏出手機玩游戲。

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餃子就上了桌，爺兒倆圍坐在一起，聞著餃子的香味十分陶醉。

王飛開口道：“你喜歡吃餃子？”

王文凱點頭：“嗯，你自己包的？”

“不是，是鄰居幫忙包的。”

王文凱夾起一個餃子：“難怪看著眼熟。”

“我也好久沒吃餃子了，以前都是你奶奶。。。。。。”

“不許提我奶奶！”王文凱粗暴的打斷了王飛的話。

王飛嚇了一跳，怔怔的看著王文凱。

王文凱把餃子送進嘴里，也許是太燙了，他哈了兩口氣又吐了出來，用手背蹭了蹭眼睛和鼻子。

王飛問：“怎么了？”

“沒事，不想吃了。”

空氣瞬間凝固。

王飛一口一個的吃著餃子，王文凱一聲不吭的玩游戲。

王飛吃飽飯收拾完桌子，王文凱都沒有再動一下筷子，他在考慮怎么和王飛說請家長的事，王飛不經意間觸動了他最敏感的一塊凈土，讓倆人之間的氣氛變的尷尬，他不知道這時候開口會出現(xiàn)什樣的狀況。

王飛率先打破僵局，他聞著手里的煙卷問：“今天有人去學校找你嗎？”

王文凱沒想到王飛會直接問這件事，以為王飛知道了警察來找過他的事情。

“你知道了？找過我了。”

王飛擔心的是張志強一伙不安好心，追問道：“都說什么了？”

“就問了問昨天的事，沒說別的就讓我回來了。”

王飛一聽知道中間有誤會：“誰找的你？”

“警察呀，你不是都知道了嘛！”

王飛松了口氣：“我還以為是其他人呢。”

王文凱反問道：“你以為是誰？”

王飛的表情嚴肅了：“答應我，不管誰去找你，回來都要告訴我。”

“有那么嚴重嗎？”

“當然了，十分嚴重，你要答應我。”

“好吧，我答應你，真是奇奇怪怪的。”

王文凱點著煙，看著還在想事情的王飛問：“老王，有個叫羅明的你認識嗎？”

王飛回過神來：“怎么？他找的你？”

“嗯，好像還是個當官的，聽著和你挺熟的，你老大？”

“呵呵，他抓的我。”

“我靠！”王文凱忍不住爆了粗口，看到王飛并沒有介意，才偷偷吐了吐舌頭。

王飛道：“他是個好人，可惜是個警察。”

“為什么？”

“他如果不是警察，我一定會認他當大哥，可惜他是警察。”

“你恨他嗎？”

“也恨，也不恨。”

“能和我說說嗎？”

王飛出事的時候王文凱還太小，只能隱隱約約記得一些事情，他在聽了王飛的傳說后對自己父親的事情特別感興趣，一直借著這些傳說編織著自己的夢想，今天他渴望從父親嘴里聽見他的神話成真。

王飛的眼神很飄忽，他淡淡地說：“恨他是因為他毀了我的家，給了我十年刑期，不恨他是因為如果沒有他，我會自己毀了我的家，毀了你和我的一輩子，要不是出事，真不敢想我后來會變成什么樣子，好在有了他，我今天還能和你做在一起。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不想去想了。”

王文凱有些失望的看著王飛，在王飛的長吁短嘆中他無法探尋到從前的故事。

“羅明說讓你有事找他。”

王飛沒接話茬，他問王文凱：“你知道你們要是被抓住會是什么后果嗎？”

“放心吧，他們找不到我們的。”

“那今天是怎么找到你們的？”

王文凱沉默了。

“當著羅明的面該說的都說了吧。”

“沒有，我可什么都沒說。”王文凱嘴硬著。

王飛笑的很開心：“我和他打交道的時候，你還上幼兒園呢。”

王文凱沒詞了，人家辦的他老子，他還算個屁呀。

王飛接著說：“大道理我不說，我就告訴你，我不想和你再分開，不想看到你受傷害，不想你變得和我一樣。”

王文凱的心被刺的很疼，他梗著脖子道：“為什么？我變得和你一樣怎么了？說得好聽不想讓我受傷害，可是我被人打，被人扒褲子的時候你在哪？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我有我的生活方式，不需要有人對我指手畫腳，我知道我該做什么，我知道怎么做對我才好，我也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王飛的神色黯然：“我知道，這些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所以我現(xiàn)在才要改錯，才要彌補。”

“你怎么彌補？靠掃大街？真是笑話了，我可不想成為要飯的孩子，你呀，還是先想想辦法讓咱們吃飽飯吧，不過想不到辦法也沒關系，我有能力養(yǎng)你。”

王飛怒道：“告訴你，要是靠你切錢過日子，我就拉著你一塊住看守所去！”

王文凱是話趕話說到這，看王飛真急了，他也收住了嘴不再出聲，父子倆又僵了起來。

好半天，王飛才調整了情緒，拉出床墊打地鋪。

王文凱從椅子上跳下來，站在邊上看著王飛。

王飛仰頭看看王文凱：“有事？”

“那個，你，你有時間去趟學校嗎？”

“請家長？”

“嗯。”

“以前誰去？”

“沒人去，也沒請過。”

“這次為什么請？”

“羅明告訴的葉老師你回來了。”

“老頭，事真多，你想讓我去嗎？”

“不想。”

“為什么？”

“怕丟人。”

“嫌棄我？”

“不是。”

“那丟什么人？”

“不喜歡有人背后打小報告。”

“還有嗎？”

“沒了。”

“你到底多不好，還怕人告狀！”

“比你想象的就多一點點。”

“那好吧，告訴老師我沒時間。”

“就這樣？”

“當然了，不然呢？讓我去受刺激？”

“不是，我是說，你有沒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沒錢吃飯，找工作去了。”

王文凱豎起大拇哥，心里美滋滋的，王飛還是蠻強悍的，讓他不去見老師就不去，這脾氣真是和自己一模一樣，不過話說回來，葉老師長得漂亮，說話細聲細氣的也挺好的，要是。。。。。。，王文凱坐著美夢打起了呼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