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手不再是手？！

除了風汐然和冷薰凌，其余所有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這算什么意思？唐家堡的弟子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有人茫然地盯著薰凌，有人憐憫地看著跌坐在地上的灰衣男子。

風汐然傾身低頭，溫熱的嘴唇附在薰凌的耳旁，輕聲詢問：“你想怎樣？這里畢竟是唐家堡，不可以鬧得太過火。”

“那我就可以被人指著鼻子罵么？”薰凌也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問。

風汐然向來聰明，于是再次問道：“那么，砍人還是剁手？”

“你覺得呢？”薰凌眨了眨眼睛，有點佩服他竟然能聽懂她剛才那么含糊其辭的話。

“血洗唐家堡？”風汐然點了點，似笑非笑，“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原本薰凌正在氣頭上，打算直接宰了那個灰衣男子，索性來個一了百了，但風汐然這狀似調笑的話，使她頓時冷靜了下來。的確，如果殺了唐家堡的弟子，唐天勁及他的手下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這么容易就放過他們；而他們也不會任人宰割的人，所以這必定會成為一場血戰、一門慘案。因為哪怕唐家堡幾萬號人聯手，勝利的也只會是薰凌和風汐然這一方——當然，除非風汐然臨時倒戈——不過這個可能性不大。所以，如果薰凌殺了灰衣男子，那么事情最終只能演變成他們二人血洗唐家堡。

薰凌的眼角抽了抽，嘆息道：“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罷了，那就剁掉他指我鼻尖的那只手吧。”

灰衣男子聞之，臉被嚇得更白了，白到可以演《倩女幽魂》了。

薰凌淡然：“唐堡主，是你動手呢還是我動手？”

唐天勁緊緊地抿著嘴，一言不發，沒說同意也沒說反對。薰凌見狀，也懶得廢話了：“既然如此，小輩只能自己來了。”

“等等。”風汐然制止住了她。

怎么？薰凌挑眉，無聲地詢問他。

風汐然從袖中摸出一枚象征翎風莊的梅花鏢，看也不看便隨手飛了出去，一只血淋淋的手便掉落在地上。

圍觀的眾人瞥了一眼地上的斷手，不忍心地紛紛別開了頭。而風汐然接下來的話卻使他們早已漆黑一片的臉更加布滿烏云——風汐然轉頭理所當然地對薰凌說：“還是我來比較好，免得又讓你覺得惡心。”

薰凌：“……”

一個如戲劇般的開始，最終以一個鬧劇結束。看著唐天勁率領唐家堡弟子憤怒離去的身影，薰凌頭疼地擰了擰眉心，轉身跨入百藥閣。

百藥閣內擺放得很整齊，淡粉色的紗簾蹁躚，青翠欲滴的萬年松擺在角落的架子上，所有的木質家具都一塵不染，明亮如新。

沒有灰塵？這么說來，竟然還有人來這里打掃？但是，為什么庭院中與內室這么大相徑庭？內室里有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薰凌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往里走。偏廳的幾案上還攤放著一張宣紙，白凈的宣紙上是墨跡淡淡的清秀小楷。上等的狼毫擱放在一旁的硯臺上，硯臺中的墨早已風干，變得硬邦邦的了。

薰凌湊上前，細細地讀著宣紙上的字：

“風過清荷尚未覺，不愁唐負任爾眠。回首望間，切莫相忘。世間何物似情濃？一曲陳詞尋花滿袖。

近花樓外惹誰憐，柳風下舟逍遙歡。明月登樓，風雪依然。西窗剪燭不見君。遙記當年琴聲似海。

暮雨入畫，一紙深秋。當年模樣。”

風汐然原本走向薰凌，當聽到那段話后，他的身影明顯晃了一下。

“凌兒，”風汐然停下腳步，站在她的身后，“回去吧。百藥閣不是你需要找的地方。”

“什么意思？”薰凌愣了愣，放下按著眉心的手，問。

風汐然只是搖了搖頭，再次說道：“回去吧。”

薰凌說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有點悵然，有點煩躁，還有點莫名的安心。望著風汐然翩飛的衣擺，薰凌終是順從地點點頭，與他結伴走向臨湖閣，一路無言。

當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薰凌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江湖事多，人心難測，想要在此存活，除了機關算盡、不擇手段，還能怎么辦呢？薰凌站在角落里背靠著墻壁，身體沒有知覺地緩緩下滑，直到滑到了地上。

“楚天越，楚天越……”薰凌無助地坐在地上，像被人遺棄的小孩兒一樣抱著自己的膝蓋，把頭埋進膝蓋中，“楚天越，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我該怎么辦，該怎么辦……”

也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薰凌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叩門聲，然后仿佛有人輕輕地推開了門，走了進來。不去想，也沒有精力去想那到底是誰，薰凌把自己往角落里縮了縮，不希望被任何人發現。

“凌兒……”

“是你嗎，楚天越？”薰凌朦朦朧朧地問，大腦早已沒了意識，“楚天越，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凌兒很想你……”

楚天越？是他猜的那個人嗎？風汐然挑了挑眉，望著像貓兒一樣縮著的薰凌，忍不住嘆了口氣。彎下腰，風汐然將她打橫抱起，輕手輕腳地來到她的床邊將她放下，為她蓋好被子。

“不要走！”薰凌緊緊抓著風汐然的手，在夢中喃喃自語，“楚天越，是凌兒不好，是凌兒沒用，求你別走好不好……”

風汐然略微皺了皺頭，無奈地開口：“好，我不走，我就在你身邊。”看著薰凌安心地睡了過去，風汐然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唐家堡內送走了太多的尸體。

其中就有楚天越。那個曾經名噪一時的人，那個給予過薰凌無盡溫暖的人，那個對薰凌而言比蘇若傾都重要的人。

還有誰呢？是了，還有那個使自己心心念念、牽掛一輩子的女子。

風汐然一臉平靜地將薰凌幾絲蓬亂的發挽到耳后，而握著劍柄微微顫抖的手卻泄露了他的心事——唐天勁，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別讓我查到任何線索，否則，我一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讓唐家堡再起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