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方平工作以來最忙碌的幾天，除了要將不在崗期間累積的工作全部處理完畢，還得抽時間幫袁深整理募捐賬務。

周日的下午，方平終于抽出時間來到袁深的公寓。本以為這種華人圈內的小規模募捐賬務不會太多，頂多兩個小時就能完成，沒想到捐款的主力軍都是居家的婆婆、阿姨，單幾百林吉特的小筆捐款就有上百條，而捐款登記表上龍飛鳳舞，各種筆跡書寫的捐款人信息，更是讓方平一個頭兩個大。

看見他盯著登記表眉頭深鎖，袁深趕緊說道：“第一次募捐會的賬務阿迪已經整理好了，我們只要把第二次在會所募捐到的善款理清楚就行。”

方平沉默了好一會兒，緩緩開口，問道：“阿迪以后都不來幫忙了？”

“我跟她說了，上次的事情不怪她，而且風波已經過去，但她總覺得自己成負面形象，如果再參與，會影響捐款人的積極性。”袁深無奈地嘆了口氣。

方平沒有回應，他的目光始終盯著登記表，思索著如何高效處理這一堆雜亂無章的“原始票據”。

見他一直不言語，袁深忍不住問了句：“接下來我們要怎么做？”

方平詫異地抬起頭看著他：“難道你不知道我們要干嘛？”

袁深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我是被趕鴨子上架，馮青因為要送物資去災區，才將募捐的事委托給我。三場募捐會也是她離開吉隆坡之前就確定好的，本以為我只要動動嘴皮子，呼吁大家捐款就行了，誰知道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復雜許多，而現在連有經驗的阿迪也退出了，我更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將他臉上的懊惱看在眼里，方平無奈接受了要挑大梁的現實，開始陳述他們接下來的工作：“除了少數現金捐款，登記表上大多數捐款是通過銀行轉賬，登記的捐款人與匯出款項的賬戶名稱未必一致，所以我們要先確認預登記的捐款是否已經到賬，并核對金額，等把這些捐款信息全部核對完畢，我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賬務登記。”

“那我們趕緊行動吧。”袁深立即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銀行明細。兩人開始緊鑼密鼓的工作。

不論是幾百元，還是幾千、幾萬的捐款，方平和袁深都十分認真仔細地進行核實。

當方平核實到一個名為梁關山的捐款人時，犯了難，這個梁關山登記捐款金額為二十萬林吉特，方平在銀行信息里找到了三個相同的捐款金額，但匯入賬戶卻找不到“梁關山”這個名字，而登記表上留的手機號碼書寫十分潦草，讓他無法辨認。

于是方平將梁關山的信息遞給了袁深。

“這個人你認識嗎？他捐款金額為二十萬，但是我在銀行信息里找不到他的名字，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將款項轉入。”

袁深一看到梁關山的名字，立即掏出手機，一邊調取通訊錄，一邊介紹道：“梁關山是我們華人圈里一個隱形富豪，聽說生意遍布東南亞各國，同時他也是個樂善好施的人，經常參加各種捐款活動，我是通過馮青認識了他，我這就給他打電話核實情況。”

方平看著袁深撥通了電話。

“您好，梁總，我是袁深，不好意思打擾了，跟您核實一下，您向國內災區捐款的二十萬是用哪個賬戶匯出的？因為我們在匯款信息里查不到您名字的銀行賬號。”

“錢我是讓老婆轉的，她的名字叫卡蒂加。”從袁深手機里飄出梁關山的聲音，聲音不大，卻能讓方平清楚的聽見。

袁深立即滑動鼠標，果然看到了卡蒂加的名字，匯款金額正式二十萬。

“我看到這筆匯款信息了，非常感謝您的善心，那我就不打擾您了。”

袁深正要掛斷電話，就聽手機里傳出一聲呼喊：“等等。”

“您說。”袁深重新將手機舉到耳旁。

“這件事實在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手機那頭的梁關山語氣吞吞吐吐，“我在泰國那邊的生意出了點問題，所以……這筆捐款能不能撤回？”

方平的眉頭動了一下，反觀袁深依然神情自若。

“當然可以，捐款本來出于自愿，那我就將這二十萬退還給您，也祝您生意興隆。”袁深曾聽馮青說，捐款撤銷是常有的事，所以立即同意了梁關山的請求。

“錢轉來轉去挺麻煩的，而這筆錢急著要，這樣吧，你直接打到我泰國公司的賬上。”

“好的，那您把賬號發給我。”

剛剛掛斷電話，袁深的手機便響起“嘀嘀”兩聲信息提示音，是梁關山將賬號發過來了。

見袁深欲操作轉賬，方平立即出聲阻止他：“你不能將二十萬轉到他指定的賬戶。”

“為什么？”袁深停下手上的動作，扭頭看著方平。

“我聽到你們的對話了，他讓你把錢打到一個泰國的銀行賬戶上，是吧？”

袁深點了點頭。

方平繼續說道：“我懷疑你可能被當做人頭賬戶了，梁關山以捐款的名義轉了二十萬到你賬上，然后撤捐，要你幫他將這二十萬轉到另一個銀行賬戶上，因為數額并不大，所以你沒有多加考慮就答應他了，可是你清楚他這二十萬的來歷嗎？他有可能是以你為人頭賬戶，將不法所得轉移到國外，如果他真的犯了事，警察查上他，協助他轉賬的你有可能被定義為共同犯罪。

而且你跟我說，梁關山經常到處捐款，這更增加了我對他的懷疑，他極有可能是通過捐款的渠道洗黑錢。當然我希望是我想多了，他真的是一個樂尚好施的好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在錢上一定要謹慎。”

沉思了片刻后，袁深重新移動鼠標，二十萬林吉特被原路轉回卡蒂加的賬戶，接著方平看見他拿起手機，又給梁關山打去電話。

“不好意思，梁總，剛剛會計沒有看清我給他發的信息，直接把那二十萬轉回您夫人帳上了，要不麻煩您夫人再往泰國轉一下，實在不好意思……”

一陣“誠懇”的致歉后，袁深掛斷了電話。

“不管他是不是在洗黑錢，已經跟我們沒關系了。”對方平說完，袁深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