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全和老戚頭到了大連港，等待貨物通關日本人檢查的時候，孫德全發現老戚頭的額頭沁出了汗珠，雖然不多但是早上迎著太陽還是能看出來，順著臉頰留到腮幫子上的胡子上。

孫德全腦子里開始飛速旋轉：這老戚頭又會功夫又有錢，應該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聽他話里敵占區也是常來，怎么腦門子上嚇出冷汗了，這大冬天的。哎不對，這老戚頭不會是共產黨吧？

想到這里，孫德全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臉，不會不會，別亂想，一定是老戚頭的帽子太暖和，熱出汗了，我去跟他扯會兒閑話，孫德全從后面雙手一拍老戚頭，“嗨！老戚頭，你想好帶我去哪吃了嗎？”

老戚頭被孫德全這么一拍，差點回身一肘子頂孫德全臉上，“胡鬧，你這小鱉樣的，還惦記我那頓飯嗎？等把貨送到了，肯定作數，去幫我看著貨，別讓他們給我弄散了！”老戚頭剛才心里還暗暗擔心，讓這孫德全一弄，又恢復了往日的從容。

順利通關后，老戚頭帶著孫德全他們來到了大連著名的商行洋行一條街天津街，在街邊后身有一個3層洋樓的商行：俄滿友誼商行。洋樓后院是有個中型倉庫，把貨品驗收完后，老戚頭帶著孫德全進了商行。

“老戚頭！普里為特！”一個老漢從柜臺迎了出來。

“哎呦？老于頭！普里為特！”老戚頭上前握住了老漢的手，“好久沒見了，聽說你一直在哈爾濱，什么時候回大連的？”

“我上個月回來的，哈爾濱太冷了，我可受不了，這小伙子是？”老于頭話鋒一轉，瞥見了在老戚頭旁邊東張西望的孫德全。

“哦，這是給我送貨的伙計，煙臺的，小伙子人不錯，我先帶他們吃個飯，晚上回來咱倆在聊。”老戚頭淡淡地說了嘴，用余光撇見了在后面柜臺一直假裝干活，豎著耳朵仔細聽的一個青年。

“這樣，我讓傻郭帶你們去個新地方，口味特棒，而且量足，這幾個山東大漢絕對合適?！崩嫌陬^熱情地說著，“來傻郭，過來見過戚老板！”

“嗯呢，掌柜的，戚老板吉祥，在下傻郭，剛跟著于掌柜從哈爾濱來，對商行不太熟悉，還請您多擔待，一會兒我帶您們去用餐?！鄙倒鶑墓衽_過來對著眾人作了個揖，去后院換衣服去了。

“這傻郭是我在哈爾濱搭救的一個孤兒，荒山野嶺差點凍死在路邊，我看他可憐便收留了他?！崩嫌跊]有什么驕傲自豪，對于救人如此輕描淡寫。

孫德全聽了以后感覺對老于頭和老戚頭多了一分敬意，隨后跟著傻郭他們出門去了一家俄國飯店用餐，席間孫德全第一次品嘗了伏特加，然后一臉嫌棄，還不如喝點葡萄酒，其他人都大口大口喝著，孫德全在餐廳里面瞎逛，買了幾個大列巴和大香腸，塞在在棉大衣里面的暗兜里。

傻郭這人確實會來事，一頓飯的時間，幾杯酒下肚兒，已經跟老戚頭他們打成一片，稱兄道弟，唯獨這個孫德全不太買賬，也可能是沒喝多少酒的緣故。

飯吃到一半，傻郭出去把賬結了，老戚頭借著酒勁跟孫德全說：“我看你好像對這個傻郭有點意見啊，做買賣你得跟他學學，會來事，跟客人交往好了，后面賺錢還不快嗎？”

“你說請客人吃飯喝酒這種事，俺家做小買賣的，不太適用這一套，老話不是說了嗎？貓有貓道，狗有狗道，各行其道啊！”孫德全一臉不屑地說，“這個叫傻郭的我感覺跟那地主家的狗腿子一個德行，怪怪的?！?

過了一會，傻郭回來了，觥籌交錯，老戚頭告訴孫德全明天自己要回煙臺了，用不用一起買票回去？孫德全上半月剛來大連進過貨，而幾個伙計和馬夫來趟大連不容易，孫德全決定自己跟老戚頭先回去，讓伙計和馬夫在大連逛2天。

傻郭聽到后，忙接茬道：“戚老板，我認識碼頭的人，今天晚上我就能幫您二位把票買了。”

“不用麻煩了，我們明天自己買就行了，多謝傻郭兄弟好意！”老戚頭婉拒了傻郭。

第二天，老戚頭和孫德全別了眾人，前往碼頭，碼頭已經排滿了人，看來通關比較慢，老戚頭跟孫德全開始閑聊：“你覺得這次國共合作能把日本人趕走嗎？”

“老戚頭，你可問對人了，我告訴你吧，國共合作是抗日的關鍵，如果不能一致對外，窩里斗，讓小鬼子坐享其成，你看東北，老百姓民不聊生，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孫德全這小子還能插上兩句古詩，讓老戚頭刮目相看，“其實就跟做買賣一樣，我們老孫家為什么能做大，幾個兄弟齊心，家和萬事興，市場上誰也不敢惹我們，咱不欺負別人，別人也不敢欺負咱們?！?

老戚頭剛要接話，人群往前移動了，倆人跟著人群慢慢往前走，過了通關檢查，坐船的人都在碼頭的一個圍場里等著上船。

眼看船已經停好了，突然，幾個日本兵騎著摩托車沖了過來，對著通關的日本兵一同喊叫，然后吹哨糾集了幾十人的滿洲警察，將圍場大門關了起來，并在布置在圍場上持槍警戒。

圍場里的人都驚呆了，包括孫德全和老戚頭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弄蒙了。

“放我們出去！讓我們回家！”圍場里的人一起高呼，但卻不敢上前一步，包括老戚頭和孫德全。

人群離著大門幾米遠的位置喊道：“為什么把我們關起來？給我們個說法！”

一個滿洲警察對著人群解釋道：“大家稍安勿躁，太君得到線報，共產黨的頭領準備乘坐輪船回山東，而且就在你們之中！太君會一個一個的審查，審查合格的人才能回家！誰在吵鬧，誰就是共產黨的同伙！”

圍場里靜默了，所有人都不敢吵鬧了，只能悄悄地議論，滿洲警察和日本鬼子在圍場上巡邏，圍場內的人席地而坐，有的人湊堆，有的人跟其他人保持距離，生怕被連累。

“老戚頭，你說這里這么多人，日本鬼子怎么知道誰是共產黨？”孫德全天真的跟老戚頭搭話，“哎？老戚頭，你怎么不說話？”孫德全轉身一看，老戚頭又是一頭大汗，面色蒼白，孫德全好像明白什么了。

老戚頭看了看孫德全，點了點頭。

“什么？你是？我的媽呀”孫德全差點喊出來，這一下快驚掉下巴了，孫德全退后了幾步，跟老戚頭保持了距離。

老戚頭看到孫德全的表現，無奈地嘆了口氣。

“老戚頭，你別耍弄我，快跟我說實話！”孫德全想了一會感覺不太相信，又湊了過去問老戚頭，老戚頭不搭理他，孫德全見狀又退了回去。

過了一會，孫德全又過去了，“老戚頭，都這個時候了，你可別騙我，我是認真的，萬一，我說萬一啊，你有什么三長兩短，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嗎？”

老戚頭看了一眼孫德全，笑了出來，“你小子真是有點意思，你過來離著我近點！我確實有幾句話需要交代一下，萬一老夫葬身于此，你把話給俄滿友誼商店的老于頭帶過去！”老戚頭悄悄的對著孫德全說了3句話。

孫德全聽了后，一臉蒙：“什么意思這是？”

老戚頭搖搖頭：“這是暗語，你不用問為什么，幫我傳達就好了！來你復述一遍！”

孫德全點了點頭，復述了一遍，老戚頭笑了笑，閉目養神了。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中午，圍場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我們要食物和水，我們要上廁所！你們倒是趕緊查人啊，這一上午都沒動靜！”

就這么抗議要求到了晚上，沒有水、也沒有食物，圍場內的幾百號人開始劃分地方進行排泄了，老戚頭和孫德全轉移到了離著門和臨時廁所最遠的位置坐下了，老戚頭捂著嘴低聲跟孫德全說：“孫德全，你為什么要幫我傳話？”

孫德全說：“我覺得你不是壞人，就算你是共產黨，你們也是主張抗日，共產黨挺好的，聽說在南方打土豪分田地，真是大快人心，可惜山東的共產黨不多，要是有機會的話，我想我也會加入！”

老戚頭聽了孫德全的話，笑了出來：“你小子太膚淺，打土豪分田地，你就想加入？睡吧，當共產黨太危險了，你膽量不行！”

孫德全一聽，罵道：“你個老鱉樣的，你請老子去，老子也不去！”罵完孫德全挪開位置靠著圍墻睡覺了。

第二天天亮了，人群又開始騷動：“我們要水和食物，給我們水和食物！”

過了一會兒，滿洲警察拉了一輛牛車，車上3大桶水，眾人見了都紅了眼，要上去搶水喝，圍場上的日本兵沖著地上開了幾槍，人群都臥倒再地，逗得日本兵哈哈大笑，眾人敢怒不敢言，不一會兒，滿洲警察的頭帶著牛車進了圍場，對趴在地上的人群喊道：“想喝水，就去接受太君的審查！排隊過來喝水，5人一組開始！”

伏在地上的人群爭先恐后地排隊，老戚頭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孫德全過去一看，老孫頭好像是凍著了，回頭看了一眼排隊的人越來越多，把身上的大棉衣脫下來蓋在了老戚頭身上，沖到了前面排隊。

排到孫德全這里喝水的時候，孫德全喝了個飽，然后跟滿洲警察套近乎：“警察大哥，您真是愛民如子，我跟我一起的老頭可能是凍壞了，我給他拿碗水喝，馬上回來，您行個方便？”警察看了一眼，背過身去，孫德全一看，拿著大舀子，舀了一大瓢水，跑到了老戚頭身邊，拽起來老戚頭掐開半昏迷狀態的老戚頭就往里灌水，怎么也灌不進去，差點灑出來，孫德全回身一看，警察還在那里看別人，就把大舀子藏到了老戚頭懷里，用棉服蓋了起來，防止結冰，然后就跑了回去，準備接受日本人的審訊。

到了中午，天公作美，太陽格外大，冬日里曬的暖洋洋的，圍場外面的日本兵脫光了上衣開始操練，引得一眾滿洲警察拍手叫好。

孫德全被拉進審訊室，看到審訊室里已經有人被折磨的半死不活，嚇得不敢直視，捂著眼被架到了房間里，孫德全睜開眼一看，前面有2個日本人，看樣子像日本軍官，后面站了4個滿洲警察，孫德全剛想說話，滿洲警察上來就是一腳，踹在孫德全胸口上，孫德全被這一腳踹的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抽著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個穿著白襯衣的日本軍官走過來，用腳踩著孫德全的頭，拿出了武士刀，點在孫德全手脖子上，孫德全一看這陣勢，屎尿橫流，嚇得直喊，太君饒命，小的是良民，山東的良民，大大滴良民，嗚嗚嗚，”，日本人一看，這小崽子嚇哭了，一看還是個少年面孔，擺了擺手，讓滿洲警察拖了出去。

這孫德全遭受這一次，嚇破膽一樣，回到圍場里，接受者周圍人異樣的眼神和嘲笑。孫德全走到老戚頭旁邊，老戚頭好像有點意識了，孫德全看著老戚頭能動了，給他喂了幾口水，老戚頭睜開了眼，看到孫德全，又閉上了眼，好像聞到了什么味道，又睜開眼，看了看孫德全的褲子，想笑卻笑不動。

孫德全一看老戚頭有取笑自己的念頭，一下子把老戚頭摔在地上，老戚頭哎呦一聲叫了出來，罵道：“你個小鱉樣的，得摔死我?。磕氵@是怎么弄的一身屎尿？

“還不是為了救你？你以為這瓢水是怎么來的？”孫德全把話題轉移到水上，老戚頭笑了笑給孫德全作了個揖。

“是不是被日本人嚇破膽，屎尿迸流了？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膽小，當不了啊，當不了！”老戚頭一邊笑一邊喝了一口水。

“那也比你強??！在這裝病，一會他們就來抓你去審訊了！”孫德全反駁中不忘提醒老戚頭一會可能要來抓他審訊。

老戚頭感覺事態有點嚴重，從鞋里拿出2根金條，遞給孫德全，說道：“你拿著，我要是能回來，你再還給我，我要是回不來，你就給老于頭一根，你自己留一根?！?

孫德全一開始不拿，但滿洲警察開始進來抓人去審訊了，孫德全趕忙接過來藏到鞋里，剛藏好，警察就過來把老戚頭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