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輝從抽屜里取出“公章”,用舊報紙包好,放進口袋。
門口,董氏問:“哈巴,你的棉襖呢,是不是掉了?”
“董大婆,棉襖我們脫了,放在“小女“的診所里,走時再穿,現在太熱了,汗還沒有干。“大毛在一旁解釋說。
“小女”是楊明厚的幺姑娘,戰洪大隊未來的赤腳醫生。
“哈巴,給張報紙,我上廁所。”大毛又說。
“懶牛懶馬屎尿多。你先去,我送給你。”
“哎。”
小輝、大毛趕到學義支書家時,兩碗香噴噴的雞蛋炒飯,擺在飯桌上,桌子邊,愛華還特地準備了兩把小椅子。
“快吃,大毛哥,學義書記等著我們的公章!”
“催工不催食,你真是個哈巴。”
“沈大婆,把菜刀拿來。”
“吃飯,要刀干嗎?”愛華問。
“開刀呀,讓“小女”給我在脖子上開個大口,把這碗飯倒進肚子里,又快多好。”
眾人哈哈大笑。
“對了,小輝,說正事。你帶了糧票沒有?”大毛又問。
小輝口里包了一口的米飯,使勁點頭。
“我是怕沒有糧票,學義大爺他們沒有地方吃飯。”
“小輝,大毛,你們慢點吃,別嗆著。你學義大爺有的是辦法,鬼點子多些呢,這一點,我最清楚。”
沈大婆自豪地說。
公社那邊。
學義支書一陣小跑,找到正準備到食堂吃午飯的關書記。
關書記二話沒說:“學義同志,跟我走。”
進到供銷社的院子,關書記扯起喉嚨,喊起來。
“董主任,董主任。“
董主任迎了出來。
來到辦公室,董主任從抽屜里拿出一包“新華“牌的香煙。
“關書記,抽煙。”
“好。”
“楊書記,抽煙。”
“好煙,董主任的好煙,抽一支。”楊學義興奮地說。
據說,當時社會上流行的抽煙形勢是:
社員,群眾,抽“紅花”的煙,3分。好一點的,是“大公雞”的煙,5分。
小隊、大隊的干部,抽“鴻雁”的煙,1角。
公社一級的,抽“游泳”牌的香煙,2角6分錢一合。
不僅僅是錢的事,香煙是特殊的商品,憑票供應,消費。象“游泳”,“新華”之類的好煙,你就是有錢,也買不著,在那個時代!
“我和楊書記,是誤會。”董主任說,“關書記,我保證讓會計同志們吃過飯后,提前時間上班,給楊家壩,不,應該是“戰洪大隊”算帳,發錢。”
“好。”關書記滿意地點頭。
“董主任,學義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有什么困難,講出來,讓董主任解決。”
“對,對”
“關書記,您是知道的,戰洪大隊七個生產隊。各小隊的會計都來了,各小隊的帳,己經算好。我想請董主任幫助,讓會計同志們,按我們的帳,分七份單獨發放,拾園、伍園、貳園、壹園……“
“按小隊,分細,免得他們回去又要分,好主意。”關書記笑著說。
“關書記,楊書記的要求,我盡量滿足。但是,董某也有兩點,必須說明。”
“第一,帳可以先算,錢也可以分著點,分著裝。但必須等“楊家壩”老公章來,才能最后走人。”
董主任接著說。
“第二,俗話說得好,親兄弟,明算賬。帳、錢必須當面點清,特別是錢,出了“供銷社”的大門,我們能力有限,概不負責。”
“董主任提得好。楊書記,這一點,千萬、千萬馬虎不得的喲!”
水貨楊老三,你能不能開門見山地,寫出當年學義支書和小隊的會計同志們,千辛萬苦,從“供銷社”取回幾萬或幾十萬元錢,準備分紅。
但是,水貨楊老三不能。
第一,我的確不知道錢是多少。
第二,既使我可以推算加估計,我也會羞于說出口,因為我猜想,整個“戰洪大隊”社員群眾一年分紅的總數,抵不上今天一個高級白領三個月的薪水。
1960年,父輩那個時代:油條是2分錢一根,大公雞的香煙是5分,館子里的面條是1角5分一大碗,豬肉,憑票買好像是7角7分錢一斤……
繼續我們的故事。
學義支書和他的同志們,“挑”著分紅取回來的人民幣,回到戰洪大隊時,己經到了農村收工,做晚飯,吃晚飯的時候。
分紅的錢,終于回來了。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聚集在學義支書經過的路口,村頭。其場景,其畫面,如同電影里,人民群眾熱烈歡迎凱旋而歸的紅軍戰士;又如同迎接遠道而來的賓客。
人們的心情是快樂的,話語雖然簡單,樸實。
“回來了?”一問。
“回來了!”一答。
這就是我們,曾經的那個時代,樸實無華的“干群”關系!
在戰洪大隊代銷店和診所前,副書記楊傳厚和治保主任楊明厚相遇了。因為他們知道,這里是學義支書和同志們回來的必經之路。
“吃了飯嗎?明厚哥。”楊傳厚小十歲。
“哪里吃得進喲!”楊明厚苦苦一笑。
“代銷點和診所”,是楊傳厚任書記時最大的“政績”。這是一排坐北,朝南的新磚瓦屋。
西邊山墻十米外,有一條土路,通往公社。
學義支書和他的同志們,回來了!
“回來了?”楊傳厚問。
“回來了!”楊學義答。
“同志們,抽煙。你們辛苦了!”
楊傳厚從口袋里掏出“紅花”牌香煙:“大毛,給同志們發煙。”
楊大毛望著副書記手里的香煙,一動不動。
楊傳厚加重語氣:“發煙,大毛。”
“二書記,我們要一書記的煙。”大毛油嘴滑舌地說。
“大毛哥,看你的本事!”
“放心吧,同志們!”大毛信心百倍地說。
楊大毛撥開人群,來到正在與楊明厚談話的學義大爺跟前。
“學義大爺,董主任給我們的那包好煙,還有幾根,你拿出來,發給書記、主任,抽呀!”
“大毛,小雜種。”
“學義大爺,我們又不要。同志們,大毛說得對不對。”
“對。”有人起哄。
學義大爺解開扣子,從三個不同的口袋,分別掏出“紅花”、“大公雞”、“鴻雁”的三種香煙。
戰洪大隊的社員群眾都知道,這是學義支書的“法寶“。
紅花的煙,自己沒外人時抽;
大公雞的煙,平時發給一般的同志們抽。
“鴻雁”的煙,給楊明厚等老同志,老干部抽。
“還有,沒有掏完。”同志們喊起來。
“群眾的眼睛是明亮的。”明厚同志哈哈大笑。
“學義大爺,大毛給您把煙拿著。”
“去你娘的。”
“小輝,替大爺扇大毛的屁股。”
“還有“新華”的好煙。董主任給的,同志們哪!“
“學義大爺,又不是您的煙,是董主任喜得外甥小輝,獎給我們的”。
“大毛哥,這件事,不能讓我娘知道,聽見了嗎?“
小輝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