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我每天準時抵達太子居住的東宮,與刺眼的陽光一同為他講學;
而等到日暮西沉,我也會整理好我的包裹行囊,速速離開此地,回到我的寢殿中去。
我并不寄希望于與這位性格有些分裂的貴人產生過多的交流,雖然這小子人不壞,他僅僅是想要試探我是什么身份而已,好確保自己的安危。
但坦白來說,這種散發著殺氣的試探著實讓我不愿再靠近,讓我喪失了進一步交流甚至談心的可能,我不認為我能再用一顆熱忱的心去教會他其余的本領,跟他一起舞劍、談天說地等等。
容軒應該也能察覺到我的冷漠,也與我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偶爾向我詢問問題,也僅是詢問,不會有著多余的閑聊玩笑話。
從一開始的熱切教學,到后面僅僅只是把知識點傾囊相授,后面或有或無的溝通我都會盡量省略。但我認為我還是一個好老師,我能教出考高分的好孩子,能讓他們在學術上擁有驕人的資本,只是我們的關系不可能成為朋友,不可能亦師亦友。
重復單調的日子看起來難熬,但真的也是一晃眼就過去了,尤其是對我這樣除了打仗出任務基本沒出過霧云境的人而言,這樣的時間打發起來真的不算難事。
三月時長已過,竹簡也被風吹到了最后一頁。容軒與其他的皇子們一起要去參與當今圣上的考核,爭個高低上下。
其實我以為這樣的考試屬實有些累贅,畢竟再怎么考也不會因此而動搖容軒的太子地位,不過是給其他的皇子一些簡單低級的甜頭罷了,讓眾人樂呵樂呵。
于是我便也沒去送考,只拉著白玥誠離開了皇宮,離開了京城,再次回到了我掉落的那座小城,不過我都有些記不清它叫什么名字了。
白玥誠的教書任務倒是沒我順利,那幾個皇子可能因為年紀比太子年幼些,也可能是因為他們不用承擔許多的責任,所以對世俗的了解較為匱乏,講起課來總喜歡瞎蹦亂跳,頻頻干擾課堂紀律。不過白玥誠也沒辦法,畢竟礙于皇家顏面,他又不能真正地懲罰他們,只能偶爾多布置些文書作業,讓他們叫苦不迭,沒法子再去闖禍玩鬧。
到這會,我的肉身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我本以為在人間要想恢復肉身需耗費多個時日,但其實身體機能早已完全,甚至要比我之前還好一點,
大概是因為在人間不用憂心于霧云境的些許瑣事,每日也能吃到各式各樣的可口佳肴,雖說要考慮教學內容如何深入淺出,但這點小麻煩又怎么能叫困難呢,頂多算是一些輕松的任務而已。
是不是,該回霧云境去看看天君如何了?以及書琴戰神。
我側頭望了一眼白玥誠,感覺自己有種難以言喻的愧疚感。
雖然當初我們的相遇只是一個連我都不敢相信的意外,但我也絲毫不覺得奇怪,反而是自作主張邀請他成為我的同伴,可能因為第一次來到完全陌生的環境,我的潛意識里是慌張的、是猶豫的,畢竟在此處我甚至無法輕易動用法力自保。
可如今,我的計劃還未走完大半,我卻萌生了想要拋棄他離開此地的想法。白玥誠只是一個小散仙,倘若他對我的自我介紹屬實;
而我是上仙,是戰神,縱使我將他一同帶回,其他的上仙們也不會同意這種身份的人長住,說是會破壞了霧云境的等級規矩。
蕭明珩很快便察覺到師父在望著自己出神,倒不是因為他的知覺感覺多么敏銳,只是因為師父實在是盯著自己太久,甚至不加任何遮掩,這樣的直視,但凡還有點神經的人都能感受到。
不過蕭明珩并沒有表現出知曉的神情,仍目不轉睛看向前方,一會又把頭偏向斜上方,裝作賞這藍天白云,刻意避開與師父可能的對視。
兩個人就這樣各懷一份心思散回了原先預訂的酒家,一路無言。
我像個提線木偶一樣,怔怔地關上房門,程序化地彎腰拖鞋、寬衣解帶,又把頭上的發帶按著原先捆綁的順序一一拆掉。
等到卸下一身的緊張,我長舒一口氣,撲向小小的窄床,無目的地注視著并不算太高的天花板,開始思考起該如何跟白玥誠講述我要離開的這件事。
是的,我還是決定提前完成歷劫的閉關。
一來因為我的肉身已經恢復完全,下凡的目的達到;二來霧云境那邊天君和書琴的情況我并不了解,原本以為云鏡可以幫忙查看一二,但在凡間這玩意卻時好時壞,成像畫面都是一片模糊,實在是難以辨認,我索性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最后一個想法,還是因為凡間應該是找不到蕭明珩的存在,先前查閱的經書說是在天界某處降生,我不死心地又在人間尋找,想著可能這經書會有遺漏,需要我來補全此份遺漏,但現在看來,經書還是經書,遺漏估計是找不到的。
要不,還是坦白真相,從實告訴他我為什么要提早離開。也許他只是個小散仙,對于這種政治間的沖突并不了解,對于霧云境的私事更是無甚關心,所以我簡單解釋幾通便可。
不可否認的是,我早已把他當成我的伙伴,在一些危急時刻或是我自己應付不來的麻煩時刻,他都會出現幫我,像是默認一般,指點我和我一起解決面前的難題;
我也會在注視他臉龐的時候,晃神、緊張。
他或許不是世界上最為英俊的男子,長相卻很符合我的眼緣:臉部輪廓硬朗,劍眉,眼型說不上是什么眼型,但肯定不是我最為討厭的倒三角眼,高挺的鼻梁.......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喜歡,我也不清楚這份特別的情感能否與我對蕭明珩的情感混為一種,就算是喜歡,就算是同一種,我還是會選擇離開此地,減少過多的羈絆,回到霧云境完成好我的職責。
即使開口對于我而言也十分困難,即使我知道這樣的開口大概率會傷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