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璃眨著眼看看她,突然抬腳,狠狠踹向花枝。
花枝猝不及防,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璃璃揉揉胳膊,“哎?!好像不疼了!”
她施施然說,“走不走?不是說有客人在等?”
花枝跌跌爬爬從地上掙起來,鐵青著臉瞪著她,“你等著!”
璃璃笑:“嗯,好!”
璃璃看著一直跟催魂一樣的客人,藍衫高冠,眉目如黛。
璃璃開口道:“咱們有一說一,我賣藝不賣身,尤其不搞基。”
客人不做聲,神情里很有幾分審視的意味。
璃璃:“看吧,多看會。你多看會兒,我少唱兩句,反正一天出臺費就那些。”
“咳咳”花枝在一邊咳嗽,提醒璃璃不許造次。
客人也被璃璃懟的一臉惱火,卻隱忍著問她:“你認得我么?”
璃璃正要張嘴,花枝趕上來,“來者都是客,公子你要聽什么?我們璃璃姑娘會唱好些小曲。”
璃璃補一句:“原來可能會好多,現在不會了。我剛睡醒,忘了。”
花枝又回頭瞪她,低聲道,“當心我告訴趙媽媽,撕爛你的嘴!快唱《太平謠》給客人聽!”
璃璃扁一下嘴巴,哼道,“哎呦,好疼!”
花枝氣的發抖。
客人卻在一旁輕輕笑起來,“璃璃姑娘果然嘴利如刀。”
花枝正要上前賠小心,客人卻揮手道,“我不聽那些俗氣的曲調,我要聽關雎。”
璃璃皺皺眉頭,“這位大爺,要不我先考個狀元,回來再給你唱?”
客人又莞爾,“這個也忘了?那我教你。”
璃璃在心里嘀咕,這女的病的不輕,服化道一點不走心,扣個帽子在花船上就敢裝大爺,簡直是看不起嫖客。
還要聽什么關雎,簡直鳥人。
她站在船頭,一字一句的教璃璃,“記好了?”
璃璃側目看著她:“怎么滴?這歌有什么不得了的?”
那人幽幽昧昧的說:“不知道,說不定會死人呢。”
璃璃哦,然后問她,“所以呢?你其實暗戀勾魂的使者?”
那人一幅臉快裂了的表情,神情逐漸變得嚴肅,看著璃璃,“我是鶴一。”
璃璃:“你報誰的大名也得給錢。我們這一行不興賒賬。”
鶴一又古怪的盯著她看,好一會,突然騰空飛起。
璃璃看著夜空中的白鳥,嘆道:“真是鳥人!”
……
鶴一的嘶鳴在半空中回響:“我恨你!”
伴隨著紛紛墜落的光和影的殘片。
璃璃十分嫌棄:“我知道了,你要說幾遍?”
她從袖子里摸出銀質的小刀,在手腕上淺淺的一劃。
一脈紅絲迅速的從皮膚底下鉆出來,綿綿不絕不絕如縷,一直飄飄搖搖升到了半空,鉆到渺遠的極高處。
空氣狠狠的顫抖了一下,突然一切都停止了。
璃璃,山,樹,破碎的時空,斷裂的光影,一切都停了下來。
忽而之間,所有的一切攪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又在轉瞬被重新撕成碎片,碎片閃著瑩瑩的光芒,不疾不徐的升到半空。
那是念火,柒小姐船上的念火。
鶴一慘叫一聲。
緊接著,又是急速的墜落。
須臾,璃璃落到了一個人的臂膀之間。
璃璃看著那人,眉峰很長,藏著壓抑的戾氣,臉上的光影明明暗暗,他笑望著璃璃:“我接的還是很準的。”
璃璃一擰腰從她臂膀之間跳下來,抬眼打量。
高大的霧船,三桅的風帆上念火繚繞。
船穩穩的行駛,船底墨色一片,卻不是水,而是濃的化不開的暗影。
濃黑的影子上倒映著天光正好。
璃璃問沈長安:“你怎么沒打傘?你不是怕光么?”
沈長安:“誰說我怕光?”
璃璃指著他鼻子,“鬼說的。”
“鬼話你也信?”
璃璃翻個白眼,轉身去找鶴一。
鶴一匍匐在船舷上,周圍淋淋漓漓的血。
鶴二站在她旁邊,細聲細氣的叫:“姐姐。”
鶴一的手指扣著船舷的木板,指節咔噠咔噠的連續脆響,竟然都折斷了。
鶴一怨毒的看著璃璃,“我恨你。”
血絲從齒縫里滲出來,成了黑色。
鶴二跪在她身旁,低低的哭,“姐姐。”
她轉頭四處尋找,對著虛空喊,“小姐!”
又祈求的望向沈長安,“大人。”
黑白無常也在一旁搖頭,今天這個貨色也是帶不走的了。
柒小姐自霧中現身,手指一繞,一盞琉璃色的念火轟然垂落,未及落到地上即消逝無蹤。
柒小姐緩聲,“當年沈長安不愿你和他一起永墜冥界,特意拜托了黑白無常把你送回人間。你卻耍手段與霧船締結契約,也成了不生不死之人。現在你的心愿達成,我們之間的契約結束了。”
鶴一不做聲,她已經化成了一灘暗影,順著船舷的縫隙汩汩流淌,地上徒然留著一直草葉凌亂的蜻蜓。
鶴二淚流滿面,伸出手指把蜻蜓拈起來。
璃璃為這一景象駭然,忍不住瑟縮退了一步。
沈長安攔在她身前半步,問她:“需不需要我打暈你?”
璃璃:“鶴一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