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璃浮在水里，雙手扒著網眼向外望。

她仰起頭，笑微微的回答：“這么快就發現了呀。”

她低頭看看自己水里的影子，“不過我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你又是怎么發現的呢？”

沈長安淡定回答：“你沒她好看。”

和璃璃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兒輕輕淺淺的笑，“你這個人呀”，帶著一點嬌柔的嘆息。

沈長安噓一口氣，“璃璃在哪里？”

女孩兒笑著回答：“不知道呀。她只說要去找一百零八顆珍珠去，說不定她現在已經成佛了呢。”

沈長安看她的眼神變得凌厲。

女孩兒無辜的說：“真的和我沒關系，是她自己一定要去的。”

沈長安審視道：“你是誰？”

“只許璃璃成精么！”女孩嗔道，“我也是這湖里的水汽。”

彼時暮色將至，余暉把湖面染的濃墨重彩。

渺遠的湖面上，水汽更盛。

沈長安記得，小時家里的老人常說那里藏著吃人的妖精，所以天一黑就不讓他來水邊玩。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湖里的女孩兒。

“好吧，”女孩兒幽幽的一嘆，“我的確是這里的水汽。她是朝間清氣，一早便遇見了你；我，”

她目光變的有些戚戚，“我是暮時靄氣，始終無法化形。”

她說，去歲冬天的時候，璃璃好端端的突然和湖里的大小精怪道別，有人問她哪里，她也不肯說。

只說萬一以后有個穿藍衣服的智障來湖邊的話，大家別欺負他。她說那是他的小弟。

女孩兒側著頭，嘴角噙著笑：“我一直好奇她的小弟是什么樣的人，今天見到了你。”

“她說的不算數，”沈長安一邊收網，一邊告訴她，“我才不是她小弟，我就是喜歡他的人罷了。”

女孩兒很吃驚：“她知道么？”

沈長安已經轉身往回走，“我以后會告訴她。”

女孩兒在他身后叫住他，“我不是故意要化成她的樣子。璃璃臨走的時候，給了我一息清氣。”

她站在荷葉上，有點賭氣似的，“所以我今天才能化形。”

沈長安頭也不回，“知道了，你不是璃璃，你可以走了。”

一只水鳥貼著水面飛快的趕過來，撲到沈長安懷里，還是那只草編的蜻蜓。

沈長安看了看，重新收好。

暮色更深，遠處湖心的漁人都搖櫓回船了。

有漁女的歌謠淺淺的唱，好巧不巧就是那首關雎，“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璃璃盯著眼前梳著右發髻的鶴一，看了好一會兒，“所以呢？你扯了這么老半天，說了個啥？”

鶴一恨恨：“都是你害了沈大哥！”

璃璃嘖一聲，“怎么滴吧，就算是，那也是他愿意我愿意的，你操什么心。”

她斜睇著鶴一故意道，“就憑你這臺詞，一聽就不是女主的本兒。”

鶴一氣的嘴唇有些發抖，叫道：“沈大哥就是因為你死的！”

當年沈長安回去沈家沒多久就病了，沒幾天的功夫就到了藥石無效的地步。

沈家人哭天搶地，說一定是被湖里的妖精吸走了魂魄。

鶴一的身上發上突然結了一層霜，就如同璃璃第一次上到霧船時，沈長安出現時那般。

她說她陪著沈長安的魂魄一路過了黃泉，沈長安說什么也不肯喝孟婆湯。

后來驚動了鬼差里的最高權限黑白無常，這個沈長安吶，用了點小手段，就地榮升成了鬼使。

白無常歡喜的直吸溜舌頭，問：“以后有給咱跑腿的了，是不？”

黑無常喪著一張臉對沈長安：“鬼使不是好差事。”

白無常：“哎，你怎么告訴他了呢！”

沈長安：“我知道，但是當鬼使可以青春不老，這個總是特別穩妥的對吧？”

白無常和黑無常對視一下。

白無常：“我不想要跑腿的了。”

沈長安：“顏值不重要，重要的是般配。”

白無常摸摸自己的臉，再看看黑無常，說：“這個跑腿的可以有。”

黑無常把白無常的舌頭拽在手里，和孟婆打個招呼，“缺調料嗎？”

白無常默默的捂著舌頭，蹲在一邊去等。

黑無常告訴沈長安：“當了鬼使，便整日與幽冥里的腌臜打交道，再也回不去了。”

沈長安：“我知道。”

黑無常：“這輩子造孽了？”

沈長安嗯：“不小心把一條魚扣在網里了，我留在這里等著放生。”

黑無常伸手，“給錢。”

沈長安驚：“這么直接嗎？”

白無常插嘴：“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們也是鬼。”

說完馬上捂著舌頭。

黑無常：“這句可以說。”

……

璃璃發笑，問鶴一，“所以你為什么還要表現的如此一往情深？沈長安當時就把你當過路費送給黑白無常了吧。”

鶴一眼睛通紅，惱恨的盯著璃璃。

璃璃眼神一瞟，“草蜻蜓變的，干嘛叫鶴一。”

她看著遠處微茫的水汽，那里天光冽冽，有水鳥翻飛。

她終于想起來，是誰教會了這一輩子的璃璃唱《關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