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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異寶奇珍皆是幻

相傳端午節(jié)源于祭祀楚國忠臣屈原,《荊楚歲時記》中有載:“五月五日,俗為屈原投汩羅日,傷其死,故命舟楫以拯之,……州將及士人悉臨水觀之。”但吳地的端午節(jié)迎的卻是伍君,據(jù)《錄異記》載:“夫差殺伍子胥,煮之以鑊,乃以鴟夷橐投之于江。子胥恚恨,驅(qū)水為濤,以溺殺人。”伍子胥被吳王夫差賜死后,尸體盛入鴟夷革沉江。吳人憐之,為之立祠,尊為濤神,民間每年在伍子胥忌日臨江大祭,遂成端午龍舟迎潮之俗。

眾人稍作停當(dāng),于端午節(jié)這天駕船向西洞庭而來。西洞庭山的主峰縹緲峰遙遙在望,湖面上旌旗蔽空,鼓聲震天,湖中龍舟櫛比如鱗。船頭都有一面花鼓,四角枋柱,揚(yáng)旌拽旗,中艙伏吹鼓手,兩旁劃手十六,篙師執(zhí)長鉤立船頭,頭亭之上有小兒扮臺閣故事。島上人擁如潮,萬頭攢動,又有優(yōu)人百戲,擊球賭博,漁鼓彈詞,聲音鼎沸,熱鬧非凡,山塘七里,幾無駐足之地。眾人棄舟上岸,依著事先的計(jì)較,分頭查訪。

忽聽山頂一聲號角,湖面上八艘龍舟分頭競發(fā),鑼鼓聲大作。舟上劃手齊揮大槳,龍舟如飛而駛。岸上眾人延頸眺望,高聲歡呼。魯恩最喜熱鬧,也跟著喝采鼓勁,姜公釣說了他兩句,轉(zhuǎn)眼不見大王,急得率眾嘍羅去找。

少沖與眾人走散,正亂尋間,遇見從山上下來的朱華鳳。朱華鳳道:“這張?jiān)倥d大有古怪,咱們?nèi)|洞庭那個鬼莊子瞧他在做什么。”少沖不解的道:“張莊主不在這里主持賭局么?你如何知道他去了那個空宅子。”

朱華鳳牽起少沖的胳臂便走,一邊道:“你這會兒別多問,路上我再給你說。”少沖還待告知幫中眾人,朱華鳳道:“我已遣龍統(tǒng)領(lǐng)到地方上調(diào)兵,你的強(qiáng)黨隨后也會取齊。”

來到湖邊,只見岸上泊著一艘大船,堆滿箱籠貨物,站著十來個莊仆雜役。

朱華鳳叫少沖上了大船,船伙兒立即開船搖櫓,離了西洞庭,向著東洞庭方向駛進(jìn)。

少沖不禁奇道:“你什么時候弄來一只大船?他們也是你的人?”

朱華鳳一笑道:“我的本事你還沒領(lǐng)教完呢。此船乃張?jiān)倥d從西洞庭運(yùn)貨至東洞庭的最后一艘,前面已連夜走了九艘,這姓張的家產(chǎn)之豐足足用了十艘船來運(yùn)。將碧螺莊值錢的盡行運(yùn)走,這里面定有文章,這姓張的平日假仁假義,籠絡(luò)了不少江湖人物,莊上食客上千,號稱‘賽孟嘗’,如今又連夜舉家撤離,十有八九要圖謀造反。于是我命人將最后這艘貨船劫下,換成了咱自己的人,留了一個活口,讓他領(lǐng)咱們?nèi)|洞庭一探究竟。”

少沖道:“張?jiān)倥d不在這里主持賭局確也奇怪,不過他連夜搬家事屬尋常,或是躲債,或是避仇,未必便是造反吧?”

朱華鳳道:“其實(shí)我也只是猜測而已。適才我到碧螺莊查探,見堂上掛了一幅‘霸王別姬’的人物,屏風(fēng)上繪的是勾踐臥薪嘗膽、劉玄德賣草履的故事。”少沖于書畫一竅不通,不覺有何異處,道:“這有什么稀奇?”朱華鳳道:“霸王遭垓下之圍,勾踐國破,劉玄德是中山靖王劉秀之后,彼畫蓋在喻己。上次我在那鬼莊子里看見幾幅對子和一首詩,其意似在哀嘆故國之失,又用了張士誠僭稱大周的年號。你再想想他的名姓——”

少沖沉吟道:“張?jiān)倥d,張?jiān)倥d……莫非便是張氏再興么?”

朱華鳳笑道:“呆子終于聰明一回了。”便讓少沖進(jìn)艙換身裝束,兩人扮作仆役、丫鬟。

將至東洞庭,遠(yuǎn)遠(yuǎn)瞧見岸上有人巡哨。大船抵岸,早有朱華鳳策反的莊客前去對接切口,站崗的人方才放行。眾人忙將箱籠貨物搬上板車,一名職司較高的莊丁說道:“現(xiàn)莊中正在進(jìn)行賽寶大會,人多誤事,不便打擾。你們之中,只派兩人隨我進(jìn)莊子清點(diǎn)查對,余人編入他隊(duì),只在外圍巡邏。”

少沖與朱華鳳一對視,心道這兩人不作他人想,正好可以進(jìn)去查探了。

朱華鳳暗地知會手下隨機(jī)行事,便取了貨物花冊,與少沖幫著運(yùn)貨,由那莊丁領(lǐng)著入莊。

泊船之處與莊院尚有一段路程,二人低眉溜眼察看四周,島上仿佛一夜之時冒出許多鹿砦、望樓,雖然靜得出奇,卻與上次大不一樣,上次杳無人影,一片死寂,現(xiàn)下卻處處殺機(jī)四伏。

進(jìn)了莊院,兩人被帶到一間地室,只見地室中貨物堆積如山,多為生活所需,足夠兩三百人支用數(shù)月之久,正有數(shù)十人忙著清點(diǎn)。

那莊丁叫人來與朱華鳳查對物資,兩人虛與應(yīng)付,一邊尋思如何溜走。然而莊上管制甚嚴(yán),每名碧螺莊過來的人都有專人監(jiān)視,連上茅房也有人跟隨,難有機(jī)會。

到了晌午時分,有人送來飯菜。眾人便停下手中的活計(jì),各自領(lǐng)了飯食,打堆聊天,場面頗為混亂。少沖與朱華鳳互對眼色之后,悄然欺近監(jiān)視他和朱華鳳的那名莊仆,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點(diǎn)昏藏入空箱籠中。朱華鳳隨即大叫:“有人逃走了,快抓奸細(xì)!”

眾莊丁聞聲拔刀沖過來,道:“誰逃走了?朝哪個方向走的?”現(xiàn)場清點(diǎn)人數(shù),果然少了一人,朱華鳳胡亂指了一個方向,立有數(shù)名莊丁向她指點(diǎn)的方向追去。

現(xiàn)場管事的莊丁也不知道其人就在室內(nèi),更不知道少沖和朱華鳳已然無人監(jiān)視,兩人便托辭上茅房溜出地室,直向大廳尋去。

一路上雖有崗哨站崗,只道二人是大會的仆役,未加盤詰。

二人已是第二回來莊,路徑當(dāng)不算生疏,但覺得這莊上布局卻全然變了模樣,若不是房舍亭臺似曾相識,還以為走錯了地方,不由得暗暗納罕。

朱華鳳所學(xué)甚博,于土木之術(shù)略通一二,料想桃花塢神奇之處,便是能變換格局,假如房屋的墻壁、地板皆可翻轉(zhuǎn)活動,再配以暗門、地道,可以做到千變?nèi)f化,讓人迷失其間而不能識其廬山真面。所以漁人、所若能破解其中原理,定能穿行無礙。她畢竟所知甚淺,一時之間實(shí)在無法參透。但要找到賽寶大會之所卻不必虛耗腦筋,只須跟著別的仆役即可,當(dāng)中必有去端茶送水之人。

二人果然很快跟蹤到一個叫“嘯傲廳”的花廳來。來到長窗之外,早聽到有人高聲說話,細(xì)聽竟是何太虛的聲音。當(dāng)下見四外無人,便戳破窗欞紙,向里覷去。只見廳內(nèi)分三面坐了十來人,每人桌前堆滿諸如貓眼石、祖母綠、瑪瑙盤、琥珀杯、珊瑚樹、牟尼珠之類寶石奇珍,擺幾箱蜀錦秦絨,列數(shù)對文犀異貝,當(dāng)真琳瑯滿目,耀眼生花。

廳中主位上左右各坐一人,左邊是一個富家公子,穿著華貴,神采俊逸,右邊正是何太虛。對面人中上首是一個豹頭鹮眼、燕額虎須的大漢,一身藍(lán)布袍,藍(lán)帕罩頭,右邊結(jié)成英雄髻,認(rèn)得是水西土目安邦彥。下首坐一剽悍的矮小漢子,也作彝人打扮,但雙目賊光四射,顯得不大安分。背向著這邊的幾人看不見面目。

何太虛正唾沫四濺,滔滔不絕的道:“……金主向聞南朝英雄輩出,在座諸位更是出乎其類拔乎其萃,故命小道攜西洋方物來此賽寶,結(jié)交諸位英雄。”說著話從身后提出兩個包裹,打開布結(jié),先取出一塊三棱水晶似的寶貝來,眾人頓時來了精神,目光都盯在他手中。何太虛道:“此寶名為‘幻霓琉璃臺’,其神奇之處在于能幻化出彩虹來。”他走到大門外,將琉璃臺一側(cè)對著太陽,在他臉上果然現(xiàn)出一條七色彩帶,由紅而紫,煞是好看。眾人嘖嘖贊道:“好寶貝!”

安邦彥道:“這件寶貝就歸我了吧。”他起身便要上前去拿。忽從這邊跳起一個黃袍番僧,也伸手拿琉璃臺,說道:“且慢!還是歸貧僧吧。”少沖一聽他聲音,便知是蒙古掌教國師阿岐那,心想:“阿岐那也是有身份的,怎么也來趟這渾水?多半還是受林丹汗所遣。”

安邦彥作色道:“你想跟老子爭么?”阿岐那道:“爭又怎的?”說話間袍袖鼓起,何太虛手中的琉璃臺竟憑空飛入阿岐那袖中。安邦彥還待再爭,張?jiān)倥d道:“二位遠(yuǎn)來為客,我這個主人家本來不該多言。安首領(lǐng)乃萬人之首,為人表率,理當(dāng)謙遜才是;阿岐那大師的師尊宗喀巴入大雪山修行得道,創(chuàng)立黃教,得以與紅教抗衡,德行總是高的。”他只贊宗喀巴,仍有責(zé)備阿岐那之意。

阿岐那倒也知趣,道:“貧僧一時魯莽,知罪了!”他袖子一抖,琉璃臺又飛回何太虛手中。這一回安邦彥看得清楚,才知阿岐那絕非等閑僧人,便趁張?jiān)倥d這個臺階,說聲:“失禮”,退回座中。

何太虛道:“貧道這里還有更神奇的寶貝,在座諸位見者有份,不必爭執(zhí)。”當(dāng)下將包裹中的方物一件件擺列出來,自鳴鐘、望遠(yuǎn)鏡、八音琴、雞子大的珍珠、珊瑚樹,端的件件新奇,般般奧妙,眾人見所未見。(鄭和下西洋舶來的方物)

卻聽有人冷笑道:“道長的洋玩意雖然稀奇,卻非至寶,我徐鴻儒瞧不上眼哩。”少沖一聽徐鴻儒也在會中,心道:“白蓮教被剿滅,這廝命卻長得很,又在這里出現(xiàn)。”尋聲望去,果見背向人中有徐鴻儒在列。

何太虛捻須問道:“且不知何等寶貝才能入徐大師法眼?所謂的‘至寶’又是何指?”徐鴻儒道:“江湖傳言:‘得玉簫者得天下’,天下第一至寶自然是玄女赤玉簫。”

廳中眾人一聽“玄女赤玉簫”五字,皆為之一動,點(diǎn)頭道:“是啊,得不到玄女赤玉簫,有再多的寶貝也只能做個大富翁,卻哪比得上坐擁天下的帝皇?”

何太虛道:“若有人帶了玄女赤玉簫來賽,天下第一的名號自然非其莫屬。”眾人聽了此言,都相視搖頭。少沖心想:“玄女赤玉簫下落不明,最好永遠(yuǎn)不被人找到。”

又聽張?jiān)倥d道:“西洋方物令人眼花繚亂,天下至寶又可望而不可及,在下忝為東道,另有兩寶來賽。其中一寶,乃當(dāng)年吳王張士誠與太祖爭奪天下,攻克濠州城所得,多番易主,落到在下手中。另外一寶,徐大師見了定當(dāng)喜歡得緊。”只見他拿出一劍,那劍通體烏黑,劍柄鐫有龍紋,劍身古樸,竟是怒天劍。蓮花峰一戰(zhàn)后,怒天劍自祝靈兒手中失落,沒想到在賽寶大會上出現(xiàn)。有此劍就可號令白蓮蓮,如何不令徐鴻儒心動?但知張?jiān)倥d奸狡之輩,豈會無緣無故相讓?當(dāng)下道:“徐某也有兩寶來賽。”

就見十三太保中的魏八取出一個小酒壺,說道:“我家主公攜來美酒一壺,愿與諸位分享。”走到張?jiān)倥d座前,往那夜光杯中斟酒。杯潔酒醇,果然相映生輝。魏八捧杯敬獻(xiàn)張?jiān)倥d道:“在下代我家主公感謝張莊主盛情款待,請滿飲此杯!”

張?jiān)倥d也不怕他耍什么手段,接過酒杯一飲而干,連贊:“好酒!”

魏八在廳中走了一圈,依次給每人的杯里都盛滿了酒,有的見莊主人都喝了,不便無禮,有的怕徐鴻儒耍弄陰招,一時未喝,但都奇怪小小一個酒壺分賚諸人,少說也有二十余杯,竟似傾之不盡。

阿岐那喝著酒味甘美,酒杯太小未能過癮,搶手奪過魏七的酒壺,往嘴中傾注,本想豪飲一番,壺中卻涓滴不剩,空空如也,氣得擲還魏七。哪知魏七拿在手中,仍能倒出酒來。

眾人暗暗稱奇,卻聽徐鴻儒道:“如此盛會,有美酒不可無佳人,有請?jiān)聦m玉娥人間一舞,把酒當(dāng)歌,人生何其快哉!”就見他取出一個羊脂玉盤置于座上,盤中立有一玉人,纖腰秀足,盈盈可愛,徐鴻儒折扇往玉人上一拍,玉人竟翩翩作霓裳舞,舒臂扭腰,展喉歌道:“仙乎仙乎,還我于人間乎,復(fù)幽我于廣寒乎?”歌畢定身,而歌聲清越,繞梁不絕,眾皆稱奇。

徐鴻儒得意的道:“在下的仙人常飲壺、仙人承露盤比之張莊主的怒天劍卻又如何?”

張?jiān)倥d道:“徐教主的寶物固然奇妙,可惜只有歸徐教主這般仙人才有效用,咱們凡夫俗子用來便等同廢物了。”

張?jiān)倥d抬出“仙人”這頂高帽,本是暗諷徐鴻儒旁門左道不值一哂,但說得他心花怒放,眉開眼笑。

安邦彥道:“張公子才不愧江南一大富豪,我等粗野鄙夫未免相形見絀。”張?jiān)倥d笑著一擺手,道:“‘富豪’二字,安大王且莫亂提,且不聞大明皇帝貪財(cái)好貨么?從前江南富家無過沈秀,別號又叫沈萬三。朱元璋入金陵時,欲修筑城墻,與沈秀商榷,沈秀愿與朱元璋分半筑城,兩下里募集工役,日夜趕造,及彼此完工,沈秀比朱元璋還先三日。朱元璋陽為安撫,陰實(shí)忌恨。后來沈秀修蘇州街,用茅山之石為心,朱元璋便借此說他擅掘山脈,將他杖戍云南,家產(chǎn)沒官。朱元璋還自作詩云:‘百僚已睡朕未睡,百僚未起朕先起。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一丈猶擁被。’還說什么‘民富侔國不祥’,實(shí)則貪天之功占為己有,你說咱們有錢人家還敢露富招搖么?”

徐鴻儒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朱元境原本陰險刻薄,他子孫更加變本加厲,就說那個神宗皇帝,整日價幽處深宮,卻唯恐百姓富足,派太監(jiān)廣搜天下奇珍,強(qiáng)取豪奪,比盜黨還有厲害。如此的朝廷,不反何為?”

少沖聽到這兒,向旁邊的朱華鳳望一眼,心想你是朱家子孫,是不是也很陰險。朱華鳳臉色極是難看,見少沖望來,便向他瞪了一眼,又向廳里覷去。

廳中眾人連聲稱是,何太虛道:“徐大師所言甚是。但明朝根基甚固,非咱們?yōu)鹾现娝芎硠樱毐苯杞鸨飸?yīng)外合,方可成事。”安邦彥道:“金主若肯出兵打下江山,黃河以北可歸其所有,苗蜀之地卻是老安我的。”

那矮小的苗人乃奢崇明之次子奢賓,一直沒有言語,這時聽了安邦彥的言中之意,竟是將西南版圖統(tǒng)統(tǒng)劃入他自己名下,不由得惱道:“姓安的,不要太貪了,我奢家該有一份吧?”

安邦彥自知失言,忙陪笑道:“安、奢一家,不分你我。說是我老安的,自然也是你奢家的。”奢賓早就疑他有獨(dú)占之心,仍板著臉孔。

又聽阿岐那道:“黃河以北歸滿洲人所有,將我塞北、XZ置于何地?”何太虛道:“漠北統(tǒng)歸貴教管攝,金主當(dāng)無異議。”徐鴻儒撫掌道:“好極好極,張公子必是要江南這塊地盤了,還剩下中原這塊風(fēng)水寶地,徐某就不客氣啦。”

還有一人道:“我鄭芝龍不知好歹,也要分一塊地盤。”說話那漢子散發(fā)披肩,半袒胸膛,露出茸茸胸毛,乃一海盜頭目,名叫鄭芝龍。原是泉州庫吏鄭紹祖之子,父喪后家道沒落,與弟鄭芝虎流入海島,搶掠商船為生計(jì)。傳說群盜無首,欲推一首領(lǐng),大眾公議禱天擇帥,于是供起香案,案前貯米一斛,用劍插入米中,各人次第拜禱,若劍躍起,即推誰為長。也真奇怪,群盜一個個下拜,劍一絲不動,偏輪著鄭芝龍,那劍竟陡然躍出,落地有聲,大眾疑為天授,遂推他為盜魁,縱橫海上,官軍也莫之奈何。

何太虛尋思東南三省尚未分配,便道:“東南三省膏腴之地,海商往來亦多,正合鄭兄口味。”鄭芝龍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攏嘴。正在高興,忽從廳外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閩越之地,已是我口中食、腹中肉,你等別癡心妄想了。”

眾人聞聲一驚,聽此人口氣,似乎已偷聽很久,竟未被發(fā)覺。何太虛臉色微變:這次賽寶大會隱密之極,只有在座諸人得到與會請?zhí)沂孪炔恢螘r何地,這人顯不在受邀之列,卻從何得知的消息?轉(zhuǎn)頭瞧向張?jiān)倥d,張?jiān)倥d搖搖頭,以示并不知情。

只見廳門處閃進(jìn)五人,除下斗笠,露出額頭有白巾抹額,乃東洋武士的打扮。少沖認(rèn)得當(dāng)中一人竟是藤原武藏,知是櫻花神社的人。就聽張?jiān)倥d喝道:“爾等何人,竟敢擅闖本塢?”

藤原怪笑兩聲,說了兩句倭語,旁邊一武士譯道:“你們在此瓜分人家的天下,江湖人言:見者有份。我等碰巧路過,也想分一杯羹。”

何太虛不怒反笑,道:“中國地方,幾時輪到你東洋鬼子?好比幾兄弟分家,總不會分給一個外人吧?”廳上眾人雖非善類,但都痛恨倭賊,聽何太虛之言,都附和稱是。

藤原呵呵一笑,道:“那倒怪了,難道滿洲也自認(rèn)隸屬中國么?”這話也是由通譯武士譯出。此言一出,何太虛頓時啞口無言。適才一心想以口舌之利,讓他們無理可辨,卻未想自己是滿人使者。既然滿人也是明朝仇敵,能瓜分朱家天下,倭人又如何不可?但漢人不大瞧得起倭人,何太虛也就沒想到這一層。卻聽張?jiān)倥d道:“倭人要來瓜分朱家天下,我看還不配。試問滿洲與日本,孰強(qiáng)孰弱?”藤原不料他有這一問,怔道:“兩國又沒開過仗,怎么知道?”張?jiān)倥d道:“當(dāng)年貴國豐臣秀吉兵犯朝鮮,被明朝援軍打得大敗虧輸,俞大猷俞總兵、戚繼光戚少保威振海外,令倭寇聞風(fēng)喪膽。如此看來,日本國不敵大明天朝。”

藤原聽到此處,漲紅著臉道:“那又如何?”張?jiān)倥d又道:“薩爾滸一戰(zhàn),明朝三十萬大軍全軍覆沒,后來的戰(zhàn)役明軍也是屢戰(zhàn)屢敗,滿洲軍又大軍掃蕩朝鮮,活捉李朝皇帝,雖說有熊廷弼、孫承宗善于用兵,卻被明廷殺的殺、棄的棄,天意如此,滿洲自然強(qiáng)過明朝,如此這般一比,滿洲自然大大強(qiáng)過日本國,滿人入關(guān)已是遲早之事,你日本國要想占據(jù)中國,卻是永無可能。”

藤原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張臉漲得醬如豬肝。日本國敗于中國,在于中國疆土廣袤,國力強(qiáng)盛,敗了也不怎么可恥,平日沒怎么將滿人放在眼里,說滿人強(qiáng)過日本,當(dāng)真是奇恥大辱,廳上眾人見倭人被張?jiān)倥d難倒,有的大贊張公子學(xué)識淵博,口才過人,有的極盡嘲弄之能事,叫藤原等人滾蛋。

藤原是日本武士,士可殺不可辱,聲名比性命還重要,受了侮辱要么報復(fù),要么自殺,否則便會讓別的武士瞧不起,終生抬不起頭。他受此大辱,氣得胸腔欲炸、目眥欲裂,但懾于對方高手眾多,不敢發(fā)作,便指著鄭芝龍道:“我大日本國敵不敵滿洲人,那不好說。眼前這盜酋鄭芝龍乃無能之輩,當(dāng)日震飛米中之劍恐怕也是他做了手腳,既然此人非我敵手,吳越之地還得歸我日本。”

鄭芝龍生性優(yōu)柔,空有一身蠻力,被他當(dāng)眾貶損,卻并不生氣。藤原見他不敢應(yīng)戰(zhàn),哈哈一笑,對他更加鄙視。

卻聽阿岐那道:“我來會會東洋鬼子。”話音甫落,袍影間一個大掌已向藤原按落。風(fēng)到掌到,迅疾絕倫。藤原不及抽刀,斜地閃開一步,還了一掌,這一掌只打在阿岐那小臂上,被他一彈,又退了一步,這才拔出東洋腰刀,自上向下斜砍。他雙手握刀,勁道迅猛。

兩人你一刀,我一掌,斗在一處。廳上眾人一則想看熱鬧,二則想除去爭奪天下的對手,樂得坐觀虎斗。只有張?jiān)倥d、何再興暗暗擔(dān)憂,害怕鬧出禍?zhǔn)隆0⑨情L于內(nèi)功,這刀橫劈豎砍,直來直去,刀法從所未見,二三十個回合下來仍未取勝,不免焦躁起來。

忽聽張?jiān)倥d叫道:“大師,接劍!”側(cè)頭一看,空中拋來一劍,便伸手接住,恰在此時,藤原一個躍步,半空中舉刀豎砍下來,百忙中長劍橫格,只聽得“嘡啷”一聲,藤原只握著半尺刀身,另一半已被削落在地。藤原愣愣的望了一眼阿岐那手中那柄烏沉沉的古劍,心下驚疑。

阿岐那趁他一愣之際,第二劍跟著刺到,直指藤原哽嗓要害,不留絲毫余地。如此驚心動魄,直瞧得眾人張大了口欲呼。藤原要想全身而避已是不及,急忙仰面倒地,阿岐那緊跟著一劍下刺,要將他釘死在地上,藤原打個滾,仍被刺中肩窩,立時鮮血崩射而出。阿岐那還想再補(bǔ)一劍,另四名東洋武士已揮刀砍來,便回劍一手“龍卷西天”,一聲脆響過后,四名武士的刀只剩下半截,另外半截卻是同時落地,劍之鋒利可知。

阿岐那殺到興頭上,哪里停得下來,跟著一劍刺向一名東洋武士。猛聽得一人叫道:“大師手下留情!”阿岐那見鄭芝龍向他的劍撲了過來,無法收勢,只好使勁向旁一掠,立見鮮血崩流,鄭芝龍前胸拉出一條大口子,臉色霎時變得慘白,猶說道:“江湖上混的,誰不知‘留人余地’四字,大師是出家人,下手……下手也不留情么?”

阿岐那臉色甚是難看,道:“你……你這是何苦?”那東洋武士死里得活,對鄭芝龍大是感激,忙為他止血裹傷,用漢話說道:“在下田川武介,蒙鄭大王舍生相救,請受一拜!”說罷倒身下拜,連磕三個響頭。少沖見了心想:“這東洋武士倒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

張?jiān)倥d乃此會東道,見局面鬧成這個樣子,正想說些場面話,卻聽奢賓猛喝一聲道:“姓安的,你想干啥?”眾人才將目光投到安邦彥身上。安邦彥卻呆看著奢賓,似乎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奢賓怒道:“我早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妄想火并我奢家兵馬,獨(dú)吞云貴川,是也不是?”安邦彥道:“老表何出此言?你我兩家生死與共,唇齒相依,豈有相害之意?你想想,我要奪永寧兵權(quán),須得殺你父子二人,殺你一人又有何用?就算我先殺你,這一鏢又豈有打不中之理?”眾人才見奢賓身后的柱上釘著一枚金錢鏢,鏢下掛著一小塊布條,而奢賓衣袖上正好少了這么一小塊,可見適才有人趁擾攘紛亂之際,暗算奢賓未逞。

奢賓道:“什么?你還想殺我老漢,剛才不是我應(yīng)變得快,早中了你的鏢毒,你自然用我要挾我老漢交出兵權(quán),……”他越說越氣,越說越覺有理,從腰中摸出一對飛輪似的怪兵刃,“呼呼”有聲,向安邦彥招呼過去。

張?jiān)倥d長身而起,在奢賓臂彎處輕輕一斬,奢賓便一擊而空。張?jiān)倥d道:“奢兄且慢動氣,我看此鏢并非安大王所發(fā)。”轉(zhuǎn)頭向?qū)γ娴男禅櫲宕騻€拱,道:“徐先生可曾見到發(fā)鏢之人?”

適才眾人都注目于阿岐那與幾個東洋武士身上,至于從何處無聲無息射來的鏢,誰也未回留意,但徐鴻儒道:“這個……似乎發(fā)自他的上首,但徐某看得眼花,也不敢斷定。”他存心要安、奢兩家生隙,話中暗示乃安邦彥所為,但也是據(jù)實(shí)而言,從那鏢尾指向來看,正好是安邦彥所坐的方位。

其實(shí)發(fā)鏢之人并非安邦彥,而是藏在廳外的朱華鳳。她發(fā)此鏢,也是意在讓安、奢二人反目,少沖在她探囊摸鏢之時會出她意,待見金錢鏢脫手,忽感不妙,立即右掌一推,一股柔和的勁力將鏢一帶,鏢繞了個大彎射向奢賓。此鏢乃特別打造,鏢形奇特,凸凹之處正好消去破空之聲,是以連阿岐那、張?jiān)倥d這等高手也被瞞過。

這邊奢賓心思鉆入牛角尖,再不聽別人勸解,猛烈攻向安邦彥。安邦彥明知誤會,待聽他說“奪兵權(quán)”之事,心中一動:“這小子已動猜疑之心,安、奢兩家生隙,難作吳蜀之盟,倒不如真的以他為要挾,奪了永寧兵權(quán)。”說道:“你胡說八道什么?我看你才是想奪我安家兵權(quán)。”他嘴上說話,使出拳腳功夫,全力反擊奢賓。張?jiān)倥d在旁勸架,卻是越勸越亂。

徐鴻儒走到阿岐那身邊,輕聲道:“大師,我看不大對勁,張?jiān)倥d與那牛鼻子怕是不安好心,要將我等一網(wǎng)打盡呢。”

阿岐那立即想到《說唐》上有個故事,說的是隋朝楊林廣召天下英雄比武,暗地卻安置炸藥、弓弩手,欲將各路反王聚殲,綠林豪杰雄闊海便是死在千斤閘下。頓時額頭冒出冷汗,但想張?jiān)倥d有贈劍之德,未肯深信,便在此時,安邦彥一個“倒騎龍”將奢賓手中飛輪打飛,飛輪不偏不倚,正向阿岐那飛來。阿岐那聽得風(fēng)響,急忙閃身,袍袖仍被削去一塊,那個飛輪卻飛得不知去向。阿岐那一眼瞧見何太虛似笑非笑的模樣,道是他在廳四周埋伏的人暗算自己,這一下再無懷疑,大喝一聲道:“牛鼻子,吃貧僧一劍!”說到“劍”字,劍已在何太虛面前。何太虛尚不知怎么回事,眼見長劍刺到,急忙倒地滾身。他面前的桌案立被阿岐那砍為兩半。

外邊少沖、朱華鳳見廳里群賊互毆,眾狗互咬,真是高潮迭起,精彩紛呈,竟忘了身在龍?zhí)痘⒀ㄖ小C吐犐砗笥腥苏f道:“二位遠(yuǎn)來為客,何以不到里面喝茶,卻在外面吹風(fēng)?”

二人這一驚非小,回頭看時,見那人中等身材,是個溫文爾雅的中年文士。他背后數(shù)名莊客押著十?dāng)?shù)人到來,皆是朱華鳳的手下,悉數(shù)就擒。

中年文士面帶笑容,走近少沖,猛地伸出右手抓少沖手腕。少沖身子一側(cè),便晃了開去。文士臉上微現(xiàn)詫異之色,說道:“你們是什么人?來我塢上做什么?”左掌虛砍少沖面門,右手成拳,猛攻上來。

少沖不想與他多作糾纏,眼見拳當(dāng)胸?fù)舻剑钩鎏珮O拳中的“云手”,將他拳路推到一旁,左手一掌,使出五成勁力,擊他肋下空隙。文士見機(jī)識早,急忙向前仆倒,但右肋仍被少沖渾厚無比的掌力輕掃一下,彈出幾步,方才拿樁站住,道:“看不出,看不出。”少沖道:“看不出什么?”文士道:“看不出閣下年紀(jì)輕輕,竟身負(fù)當(dāng)世兩大神功。‘快活功’和‘太極混元功’任一項(xiàng)均須長年累月勤修苦練,你不過二十來歲,就算打從娘胎練起,也難有今日地步。”

這文士說的不錯,但他怎知,少沖能練成這兩門神功,全是機(jī)緣湊巧。練快活功者心無旁鶩,吃得苦中之苦方能漸窺門徑,時值少沖落魄失意,自甘下賤,行走江湖中鐵拐老又時加指點(diǎn),他的功法已有小成。后來鐵拐老遭人暗算,自知性命難保,替少沖打通任督二脈,將全身七十年的功力盡數(shù)相傳。太極功若從吐納法練起,十年八載也不一定入門,武當(dāng)派第三代嫡傳弟子張松溪自創(chuàng)混元修煉法,感少沖送信之德,遂傾囊相授,其時少沖已有了快活功的根基,這兩門功夫正好剛?cè)岵?jì),互補(bǔ)不足,正是如魚得水,如虎添翼。少沖若只練快活功,走剛猛路子,不出三年,必當(dāng)內(nèi)功膨脹,真氣走岔,非殘即死,痛苦非常,鐵拐老便因此廢了一腿。他卻練了太極功,兩相促進(jìn),武功一日千里,又經(jīng)殘燈大師禪機(jī)點(diǎn)化,已初窺天人境界。但他自己于此卻毫不知覺,覺得文士言過其實(shí),說道:“在下的兩招三腳貓功夫,難登大雅之堂,而尊駕的武功路數(shù),我卻半點(diǎn)不識。”

朱華鳳道:“不知一百多年前的呂珍,是閣下什么人?”文士道:“姑娘好眼力!終于識破我的身份,呂珍是我的遠(yuǎn)祖,在下雙名復(fù)周。”朱華鳳點(diǎn)點(diǎn)道:“不錯,你的擒拿手法、爪法、掌法、拳法無一不是‘江南呂家’的路數(shù),當(dāng)年呂珍輔佐張士誠縱橫天下,威震大江南北,周亡后呂家族系凋零,‘江南呂家’的功夫從此再未顯露江湖,武林人無不互稱幸事。”呂復(fù)周笑了笑,道:“可見他們我對呂家的武功懼怕得緊哩。”

朱華鳳笑道:“呂家有了傳人,功夫不致絕傳,倒是一件幸事。”她嘴上與他東拉西扯,心下卻焦急萬分,江南呂家武功詭異,少沖即便打得過他,但此龍?zhí)痘⒀ǎ瑒菽苊撋恚慌沃埌僖弧⒘鑸?jiān)及少沖的嘍羅快快趕來,她說話時斜眼瞧了一下湖面。

呂復(fù)周轉(zhuǎn)眼瞧向湖面,佯驚道:“啊,原來你們還有救兵!”

少沖不防他使詐,聽了心頭一喜,也向湖面望去。呂復(fù)周豎起一掌,虎口半合,似掌非掌,似爪非爪,趁少沖轉(zhuǎn)頭之時向他猛拍而去。朱華鳳見他使出“蝕骨綿掌”,正要驚呼,少沖已聽到風(fēng)響,反手一掌打出。哪知呂復(fù)周這一掌拍少沖是虛,半道中突然撤身挨近朱華鳳,一掌正中她的小腹。

少沖大驚,撲上去左手?jǐn)堊≈烊A鳳纖腰,右手第二掌拍出。形禁勢格,呂復(fù)周無法閃避,只得出掌與他相對。少沖惱他下手卑鄙,這一掌使出十成功力,立將他身子一震而飛,如斷線的紙鳶,飄落在七八丈之外,吐血不止。

少沖也退了幾步才拿樁站穩(wěn),忙問朱華鳳道:“朱姑娘,你沒事么?”朱華鳳適才那一掌也不覺如何痛苦,此時見躺在一個男子懷里,羞得急欲掙起,但覺全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嘴上卻道:“我沒事。”

這時張?jiān)倥d自門內(nèi)沖出,扶著呂復(fù)周道:“呂三哥,這小子什么來路,竟把你傷成這般?”呂復(fù)周道:“這小子好生厲害,竟將綿掌掌力打回了我體內(nèi)!”跟著何太虛也閃出門來,后面阿岐那如影隨形追至,劍尖始終不離他后背半寸。張?jiān)倥d叫道:“大師還不住手,別怪在下無禮!”身子一晃,已到阿岐那背后,伸指向他戳去。阿岐那回手一劍,削他手腕。卻見張?jiān)倥d隨意的一撥,劍身竟彎了轉(zhuǎn)去,反刺阿岐那。阿岐那大是驚駭,急拋開寶劍,左手袍袖往前一拂,頓時劃開一條長口子。再看張?jiān)倥d手提阿修羅劍,人在三丈之外,自始至終,沒看清他一招一勢。

少沖也自驚駭,沒想到這張?jiān)倥d不過本地一土豪,武功卻如此了得,想來魯堂主在快活林遇到的那個俊男子便是此人,自忖以己之渾厚掌力尚可自保一時,久戰(zhàn)之下必為他奇招所乘。

何太虛一眼瞧見少沖,不由得全身直打哚唆,想及己方人多,定了定神,向張?jiān)倥d道:“張公子,這個臭叫化兒名叫少沖,與五宗十三派大有瓜葛,不可放他活著出去,否則泄露了今日之事,你我都有麻煩。”

張?jiān)倥d當(dāng)然知道這層道理,提步向少沖走來。

少沖攜起朱華鳳的手道:“走吧!”二人放開大步,直奔莊外。背后劍聲霍霍,張?jiān)倥d追了上來。耳邊聽得朱華鳳道:“好困!”一腳未穩(wěn),竟軟身栽地,少沖一驚,俯身抱起。張?jiān)倥d攻上來連劃三劍,這劍招少沖見所不見,更不知如何破解,只得閃避。又過了七八回合,被他長劍一挑,劃破了后背衣衫,好在有神功護(hù)體,只劃出三寸長的淺口子。

朱華鳳全身綿軟無力,頭腦卻甚清醒,忙道:“少沖大哥,我走不動了,你別管我,一個人逃走吧。”少沖怎肯棄她不管,把她抱在臂彎里,腳下是“流星驚鴻步法”,手上時而大掌如潮,張?jiān)倥d手中雖有利劍,一時竟也傷不到他。

少沖待他攻勢一弱,提口氣使出“鶴云縱”,幾個兔起骰落,人在數(shù)十丈之外。奔到湖邊,發(fā)現(xiàn)乘來的船都被鑿破,沉于水中,暗叫道:“苦也!這且如何是好?”張?jiān)倥d武功了得,而少沖手中畢竟抱著一人,不久便又被他追到。阿岐那、何太虛、徐鴻儒等人跟著也趕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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