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班主走南闖北，見多識廣，還心系小民，想必應該知道那些受災百姓的境況？”

“為何近年來黃河決口次數突增，是那些狗官膽大包天，昧下了修大堤的款項不成？”

“近兩年真沒人修繕大堤了？”

……

或許是朱五拿出來的一百五十兩有了效果，或許是因為李信，總之，這個可疑的雜耍班子的班主對朱五算得上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而從這個地頭蛇身上打聽消息，不僅比魏二派無名處去打聽方便，還更為詳實。

畢竟，那就是人家的生活。

雖然因為這雜耍班子的位置太低，很多消息有些片面，并且很多事涉及到他們自己，提出來的見解十分主觀，需要朱五自己用腦子再處理一遍。

但朱五依舊稱得上收獲頗豐，完全可以說那一百五十兩銀子的情報費花得很值。

盡管他得知的消息都是些壞消息。

朱五原本以為是官員貪腐，才導致的大堤無人修繕，可局面比他還要更差一些。

不是那些官員要錢不要命，不怕黃河水把自己淹了。

而是他們沒能力去完成修繕大堤那樣的大工程了。

修大堤需要各級官員組織人手，攤派徭役，可現在的河南一方面是免徭役的人太多，徭役攤派不下去。

另一方面是河南官員喪失了對大部分人口的實際控制能力，想要調動人手修大堤，需要地方上的鄉紳點頭。

然而大部分鄉紳都可以免徭役，再加上官員無能，組織能力不夠，協調不好各個鄉紳該出多少人力物力。

這樣一來，大堤就只能日益破敗，哪里出問題了，等哪里的鄉紳放下爭端，才會緊急搶修一下，湊活過下去。

朱五按了按眉心，緩解了一下自己的頭疼，看著那神情有些緊張，等待他下文的班主。

笑道：“現在國朝危急，史班主在開封府一帶頗有威望，還請史班主助在下一臂之力，救民于水火之中。”

他這話一出，那史班主神色更為緊張，直接看向了李信，李信開口道：“劉兄身有鴻鵠之志，我等不過燕雀，還請劉兄另請高明。”

朱五心道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王霸之氣沒有修煉到位，做不到直接用大義的名頭忽悠人。

同時他也意識到李信說得話有些怪。

然而這并不能怪李信多想，就朱五那副做派，問的那些話，怎么看怎么像創業團隊進行市場調研，召集人手去挑戰老牌公司大明王朝。

如果朱五表現得靠譜一點，他們這些早就看不慣大明的人說不定還會跟一把，可他們今天才見到朱五，怎么可能相信他。

朱五沒有把心里的郁悶表現出來，接著道：“賢弟誤會了，愚兄只是想讓史班主幫愚兄做一些小事，當然，價錢好商量。”

一直看不慣朱五的紅娘子冷道：“是不是還要讓我們給你散步一些消息？”

朱五挑了挑眉道：“沒錯。”

“哼，找其他人玩你那莫道石人一只眼的小把戲去，老娘不奉陪。”

李信阻攔不及，讓紅娘子說出了那話，然后他只能尷尬地補充道：“劉兄，我可是舉人，這個雜耍班子與在下相交莫逆，你真的找錯人了。”

朱五這才反應過來，玩味地看著李信他們，笑道：“我怎么覺得，我正好找對人了呢？”

然后掃了一眼魏二。

還說你不是反賊？如果你不是皇帝，就你干的那些事，哪怕是皇帝獨子都活不下去啊，魏二心里腹誹了一遍后，出聲為朱五幫腔。

“崇禎元年八月，陳留縣富戶岑維民家中失竊，同年十二月，陽武縣三家富戶具為大盜所劫，二年三月……

還要我說下去嗎？

這位紅娘子換了這身衣服，還有那繩上的身手，恐怕已經在開封府內踩好點，就等著到夜里再上門拜訪吧。”

紅娘子楞了一會后反應過來，大怒道：“你什么時候盯上我們的？”

李信一抬手制止紅娘子說那些廢話，只是神色凝重盯著朱五道：“請劉兄就此離開，今日事就這么了解，小弟敢發誓，絕對不會讓知情者將劉兄的行蹤泄露出去。

若是劉兄執意妄為，那小弟可就不得不報官了。”

說到最后，更是直接吼了起來。

之前李信讓紅娘子去找雜耍班的班主時，紅娘子就已經吩咐自己那些伙計做好準備了。

現在聽見動靜不對，那些人一個個抄起家伙，在后臺圍向朱五和他的保鏢。

不過他們手里只有棍棒，朱五的保鏢卻直接把刀子抽出來了。

朱五連忙擺手道：“把東西都收起來，賢弟，愚兄是真的沒有惡意，也真不是反賊，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先讓他們都散了吧，那些人奈何不了為兄。”

“小心被大話閃了舌頭，有本事就來碰一碰，不敢碰就滾。”

紅娘子不知從哪掏出了一把匕首，滿臉殺氣地盯著朱五。

朱五這時候已經看出來真正說話算話的是紅娘子，至于李信，他應該是這雜耍班子的天使投資人，兼紅娘子的心上人，才會有很大的話語權。

所謂的史班長，只是個騙他的樣子貨而已。

所以他就對著紅娘子道：“紅娘子……”

“說話注意點，小心老娘割了你的舌頭。”

別人說紅娘子那只是當個綽號喊，朱五是真的別有用心，紅娘子察覺出來后，當即大聲喝止。

“好好好，紅姑娘你好歹聽完在下讓你干什么事，你再做決斷也不遲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

“一千兩，在下聽李賢弟說杞縣百姓民生艱難，就想去親眼看看他們日子過得怎么樣。

只要紅姑娘帶著在下去看一看那些百姓，就能拿到一千兩銀子。”

紅娘子被一千兩銀子震住了，李信沉著臉提醒道：“給劉兄辦了這一千兩的差事，我們恐怕就沒辦法脫身了吧。”

朱五沒有理會李信，只是補充道：“一千兩銀子，那可是兩千石糧，而且銀票，銀子，糧食，紅姑娘你想要什么，在下就給紅姑娘送過來什么。

直接送到杞縣也不是問題，兩千石糧啊，不知道可以救活多少人？”

看著滿臉糾結的紅娘子和滿臉擔憂的李信，朱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