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月走了出來,站在何創身邊。
等到何創手上的一支煙燃盡,韓月拿過煙蒂,放在了陽臺的煙灰缸中。
“還看嗎?”
“看!你不覺得老何是挺有意思的一個人嗎?”何創笑著說。
“是啊,我也覺得,何叔叔真的挺有意思的,他寫的日記,很有感情?!?
韓月也微微笑著,伸手拉住了何創的手。
何創揉了揉有點發脹的太陽穴,拉著韓月的手,重新回到了客廳。
“我想看看他是怎么寫你的?!表n月歪了歪頭,看著何創。
“好,其實我也想看看。”
何創打開了那本看起來不算太舊的日記本,他想,應該是近些年寫的吧。
果然,何創翻開第一頁看了看時間,應該差不多。
1987年6月20日天氣:晴
今天是我的生辰,但是已經沒有人給我做雞蛋面了。
娘已經去世十三年了。
我自己給自己煮了一碗面,煎了兩個雞蛋,另一個,就當做娘給我煎的吧。
娘走的那幾年,一直托人想給我找個媳婦兒。
為了能讓娘心情好點,我也見過好幾個女同志。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將她們跟小芳在心里做比較。
我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不想耽誤人家,她們都是很好的女同志,所以到娘去世,都沒有見到她的兒媳。
我想我這輩子大抵就這樣了。
其實一個人也挺好,每天從工廠回來,一個人做飯,洗衣服,偶爾拿著酒票去換兩瓶二鍋頭,自己炒兩個菜,挺愜意。
但是有時候感覺,這家里是少了些人氣。
1988年3月13日天氣:晴
今天歇班,我騎著自行車到城里轉了轉。
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城里那個孤兒院。
我在想,要不要去收養個孩子,家里實在是冷清了些。
懷著這種心情,我走進了孤兒院,我對院長說,我想收養個孩子。
院長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看見她,我想起了我那逝去多年的奶奶。
院長大致地向我問了一些我的情況。
我去見了見孤兒院的孩子,他們穿得都很破舊,睜著一雙雙大眼睛好奇地盯著我看。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縮在角落里的小男孩。
可能是有緣,我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跟我小時候很像。
我問他叫什么名字,他怯生生地回答:“狗蛋。”
我笑了笑,對院長說,我想收養他,明天就過來辦手續。
1988年3月14日天氣:晴
今天本來是上班的,我跟同車間的老丁換了班,他問我去做什么,我開心地和他說道,我去收養個孩子。
我跟狗蛋說要收養他的時候,他臉上沒有我想象中的笑容出現。
更多的是恐懼與迷茫。
他依舊是跟我離開了孤兒院,我帶著他上戶口的時候,派出所的女同志問我孩子叫什么名字。
這可為難住我了,我想,總不能接著叫‘狗蛋’吧。
我在一旁撓頭好一陣琢磨。
我突然想到毛主席曾經說過:“人民群眾有無限的創造力。”
“要不,就叫何創吧。”我試探著看向狗蛋,狗蛋沒有什么意見。
我看著派出所的女同志在戶口本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了何創兩個字,心里樂開了花。
我老何家,后繼有人了!
“咦,狗蛋!”一旁的韓月看到這里,打趣道。
何創笑笑,他對那段記憶已經沒什么印象了,沒想到自己的名字還有這種由來。
老何還真是...有想法!
要是以后誰再問起他為什么叫何創,他可以驕傲地說出自己名字的由來,那可是毛主席說的!
往后接著翻了翻,何創嘴角一直帶著笑意。
1989年8月15日天氣:晴
不知不覺,何創已經來到這個家一年多了。
我今天給他辦了上學的手續,過些日子,他就正式的成為學生了。
何創起初來的時候,話很少,我做了飯他也搶著去收拾,洗碗。
很懂事的孩子,孤兒院的孩子都這么懂事嗎?
可惜我能力有限,不然真想把那些孩子都收養了。
我沒有讓他叫我‘爸’,我怕他抵觸。
我讓他叫我老何,他最開始也不叫,現在好了,他漸漸習慣了這個家。
有時候我加班晚了,他都能自己做飯了。
我回到家的時候,門口已經放好了鞋,他很快地端出幾個菜,嘴里還喊著:“老何,洗手吃飯。”
這樣的生活,我很喜歡。
1993年6月6日天氣:大雨
廠子要倒閉了,糧票也取消了。
接下來得想個辦法掙點錢。
何創學習成績很好,我很驕傲。
何創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能餓著他了,好在這些年一個人過得比較節儉,倒也不是太過于缺什么東西。
不過還是得想個法子做點事,聽說最近有不少擺攤的,不知道好不好弄,我想去試試看。
何創晚上回來的時候,拿著考試100分的卷子,我很高興,去買了一瓶二鍋頭,給何創也買了一瓶飲料,給他多炒了一盤肉。
何創回憶著當時的情景,看向韓月:“那時候你在干什么?”
“我也在上學啊,孤兒院的黃媽媽對我們很好,我那時候成績,不比你差。”
韓月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