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來到三日后晚上十一點半，陸京南帶著貝果來到上次的大師家。

小院地面用白色粉末畫滿了奇怪的符咒，讓這棟周圍高樓遮擋照不進城市燈光的小院顯得更加陰森可怖。

老人身上穿著辨不清顏色的破舊長袍，手持一盞銹跡斑斑的銅燈跪坐在陣法中央，捏著一個小小的黑色瓶子往燈芯處倒入淺黃色的液體。

燈芯燃起，小院里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味道，與木頭受潮的氣味混合在一起，讓人無端想吐。

“兩位客人，請吧。”大師混濁的眼球轉了轉，指著陣法兩極圈起的空白地帶。

陸京南已經動身，貝果還在將信將疑。

猶豫的片刻，陸京南早就站進白圈內，冷冷地睨著她。陸京南現在已經很討厭她了，不能再讓對方對她的印象更差了，貝果想。

只是當她左腳才踏入白線里，腦海里就隱隱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要進去，陸京南還沒喜歡上你，你會后悔的……

可是……

“你在磨蹭什么？貝果？”少年的聲音透出不耐。

貝果一咬牙，右腳也踏了進去。

老人風箱般的喉嚨中發出幾聲笑，一撩長袍，席地坐下，嘴中念念有詞。

小院里突然狂風大作，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陸京南和貝果壓得坐下，地上的白線從邊緣開始亮起，逐漸向中央的老人和銅燈匯去。

貝果瞪大了雙眼，只是還未等她發出一言，便覺身子一軟，身上的重量全部卸掉，像一縷風不受控制地飄向半空，從上往下可以看到暈倒的她和陸京南與中央的老人連成一線。

老人仰頭，混濁的眼睛盯住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將她抓在手中揉碎，像粉末一般灑在一碗清水之中。

他兩指之間夾著符紙，往亮起的白粉處一沾，符紙便熊熊燃燒起來，躍動著藍色的火光。待符紙化為齏粉，隨手揚入盛著貝果靈魂的清水中，清冷的水一瞬間像是變成了滾燙的巖漿，灼得貝果似要魂飛魄散，發出凄厲的鳴叫。

大師捉住陸京南的靈魂如法炮制，兩碗魂水至此完成。

此時，一直未露面的年輕男人終于出現，穿著與老人相似的褂袍，接過符水分別灌給昏迷的兩人。

翌日

陸京南在一張破舊的小床上醒來的，外面天色已亮，清晨的薄霧籠住小院的屋頂。

他翻身坐起，走到屋內唯一的廉價兩元鏡前，看著闊別許久的自己的臉，有些不真實地擰了一把大腿。

真實的痛感襲來，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地。

很沒出息的，他的第一反應除了高興竟然是想哭。

年輕男人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財神爺對著鏡子又哭又笑的模樣。

“客人你醒啦？感覺怎么樣？成功了嗎？”

“嗯。”陸京南收斂了那點矯情的情緒，“昨晚交給你保管的東西呢？”

“在這呢在這呢，保護得好好的。”男人狗腿地把他的手機和鑰匙遞過去，眼睛一提溜，“客人，你看尾款……”

話音剛落，陸京南就從手機中抬起頭：“轉了。”

遇到這么爽快的客人，年輕男人笑得皮像打了羊胎素一般展開。

“另外那個誰醒了嗎？”正打算抬腳離開的陸京南想起還有個貝果，雖然討厭得不行，但還是止住了腳步。

“你說另一位小姐呀？還沒呢。”

少年輕嘖一聲：“我有事先走，她醒了就把她送到馬路邊讓她自己打車離開吧。”

“好的好的，客人您就放心吧，我保證把那位小姐安全送出去。”年輕男人對付了錢的大爺那是和顏悅色，勢必讓對方感受到如在襁褓般的服務。

“對了客人，這是爺爺給的穩魂的項鏈讓您戴著，一年內不能摘下來，防止你們靈魂又換回去了。”

陸京南接過項鏈戴上，低頭又給男人轉了20萬。

“替我謝謝大師了，多的錢當作是我的一點小心意。”少年說完抬腳就走，他今天還要以“陸京南”的身份去見妗妗。

許妗前天就轉進了普通病房。她出事時是急診進的綜合醫院，雖然有自殺傾向，但她腿腳不便，醫院那邊只當一般病人處理。

轉入的第一天，許母、陸京南和許立川都來了。女人哭著趴在病床邊向她懺悔，許妗沒有什么想聊下去的欲望，就趕了人。

后面許母只讓陳阿姨送飯，自己識趣地沒再來，陸京南和許立川卻鍥而不舍，每天雷打不動地打卡。

許妗做了左腿內固定和開顱手術，除了左腿和腦袋不能隨意動作，其余手腳都是便利的。

她看向床頭陸京南送的粉百合和許立川送的洋桔梗，一時有些出神。

陳姨今天給她做了些好消化的蔬菜粥，經過前面的事，她送飯都不敢拿筷子和金屬刀叉，帶的是密胺材質的彎勺。

將床搖起來，陳阿姨給許妗支了個小桌子，在一旁看著她吃。

女孩乖乖地喝著粥，一幅寧靜美好的模樣。

吃到一半她就有些食不下咽了，抑郁之后她的興趣意志大大減退，吃飯沒滋味更沒動力。

“這怎么行！”

陳阿姨看著那下去不到一半的碗，粥水本就不頂飽，這才不到一碗的量，根本不利于術后恢復，急得她上手舀起一勺遞到女孩嘴邊，輕聲哀求：“囡囡再吃一口好不好？”

可許妗怎么都不愿意吃了，陳阿姨只好將碗收回保溫桶里，把床降到之前的高度。

病床上躺著的日子甚至不如昏迷時，許妗迫切地想跳轉到領飯盒的那一刻。

病房外傳來細碎的說話聲，不多會，房門便被打開，臉上帶著笑意的陳阿姨領著人走進來：“妗妗，同學來看你了。”

往常妗妗的同學們來了之后，情緒會高漲一點。

待到人走到跟前，許妗露出詫異的表情。

眼前來的人是“陸京南”。

可真是奇怪，女主竟然也知道了她住院的消息，主動來探望她。

許妗自嘲地想，但面上還是裝作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樣：“陸同學，今天怎么會是你來看望我？”

畢竟他們兩人的交情還不到可以探病的地步，互換靈魂之后，貝果總在有意無意與她保持距離。

陸京南抿唇，面對許妗這副客氣疏離的模樣有些委屈心酸，但事實就是真正的陸京南和許妗一點交集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