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果然沒騙我,這個老頭太猛了!”
小男孩小聲嘀咕了幾句,握刀的手下意識地添了幾分力氣。
他現在還是那只放哨的小貓鼬,豎著脖子,絲毫不敢放松警惕,生怕對面那位冷著臉的老者會突然暴沖過來。
不過小男孩也就只有動作像貓鼬,他可沒有貓鼬那樣可愛,或者說他壓根就跟可愛搭不著邊。
他10歲左右,身高在130cm上下,頂著一個寸頭,黑發,戴著淡藍色的口罩,還用黑色布條蒙著雙眼,所以看不清長相。
奇怪的是,即使不用眼睛看,小男孩對周圍的一切好像都了然于胸。
還有就是,現在的氣溫在零度以下,他卻赤裸著上半身,將那六塊結結實實的腹肌和完美的肌肉線條全都暴露出來。
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脖子上還中二地系著一塊赤紅色的披風,其上印著一個筆鋒蒼勁的“圣”字。
“你是什么人?”老者率先開口,打破了死寂。
他看到披風上的“圣”字,所以說的是中國話。
“圣殿之主!我的那群小圣徒們都管我叫圣主!”
小男孩的聲音自然是那種稚嫩清脆的娃娃音,他挺著胸脯,好像很驕傲。
“來這的目的!”
語言簡練,但氣勢逼人!非常時期,老者沒心情追問圣殿是什么組織,也沒功夫和男孩閑聊。
“目的?我們想要龍骨,因為這里有很多龍,所以就來了唄!”
“你是怎么知道這里有龍的?你們圣殿跟今天這件事有什么關系?”
“什么關系不關系的,你怎么有那么多問題啊?我們幫你殺龍,你還不樂意了唄!”小男孩覺得跟老者搭不上話,隨即想要離開。
“很抱歉,你現在必須回答我的問題,因為這很重要!相信我,卡塞爾學院不是那么隨便的地方,你不把話說清楚是走不掉的!”
“呵,這可未必!”
“試試?”
小男孩停住了,猶豫了幾秒后,他擺了擺手道:“算了,是不是回答了你的問題就可以走?”
“是,不過也要看你說的是不是實話!”
“言靈‘先知’你知道吧?”
“當然,但你不會是想說這些都是你們預測到的吧?”
“沒錯!天機鼠說的,他的言靈就是先知!”
“小家伙!你這個理由編得可不太好!因為‘先知’有很大的局限性,它是自發的,隨機的,而且預知未來的過程是在夢境中……”
“我騙你干什么!我們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所以我們都等了十幾天了,之前聽到這邊有動靜才來的!”男孩激動地打斷了老者的話。
“你們知道卡塞爾學院?”老者追問道,畢竟言靈先知在預測過程中可不會特意標注時間、地點和人物。
“你們學院名氣那么大,我們怎么可能會不知道!”
“所以這些死侍也不是你們圣殿養的?”
“肯定不是啊!我們養這玩意干什么!它們的骨頭又造不了煉金武器!對了,學院外那頭龍王歸我們圣殿,因為它是我殺死的!”
“這沒問題。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卡塞爾學院的校長希爾伯特?讓?昂熱,很感謝你們圣殿的幫助。如果你們真心想屠龍,那我們其實可以合作。但是……”
“你不會想要跟我們合作的!”
小男孩留下這句冷冷的話便轉身離去,也不管那位校長后面要說什么。
一陣疾風掠過,小男孩瞬間就消失不見。
他其實是用跑的,只不過速度極快,釋放了“時間零”的昂熱看得一清二楚。
可直到此刻,閱歷豐富的昂熱還是沒有看出小男孩的言靈能力,只能初步判斷他的血統不在S級之下。
教堂的鐘聲敲響,沉悶,冗長,經久不息。
大群的白鴿從鐘樓涌出,在空中盤旋,它們驚慌地鳴叫著,可能是嗅到了彌漫在空氣中的腥臭味。
不斷有學生從校衣口袋里抽出白色的飾巾,他們大多身上纏了繃帶,有的甚至還拄著拐杖。
他們把飾巾扎在圍欄的桿子上,好似突然一陣春風襲來,梨花盛開……
銀灰色的NH-90直升機掀起千萬狂風,降落在卡塞爾廣場上。
它從北方來,來自那片寒冷的格陵蘭冰海。
從直升機上下來一群穿著綠色制服的醫護人員,他們推著一張病床就往校醫院狂奔而去。
“昂熱……你能殺了我嗎?”
那個打扮得像個西部牛仔的男人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過了好久才僵硬地從直升機上走下來。
他臉色慘白,說話的聲音也蒼白無力。
昂熱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只是眼中閃著淚花,死死地盯著直升機的艙門。
他希望里面能走出更多的人,哪怕只是再多一個也好!
可惜……沒有。
格陵蘭冰海計劃,三個組一共96位專員,最后只回來了一個半……
男人仿佛突然沒了力氣,“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他的頭沉重地砸在花崗巖材質的地面上,卷沿的牛仔帽落到旁邊一雙沾染污血的牛津鞋前。
沒了牛仔帽的遮擋,男人那滿頭白發散亂地向下垂著,他像是一頭暮年的雄獅,再也無法昂起那高傲的獅首。
“抬起頭,弗拉梅爾!你是獅王,獅王是從來不會低頭的!”
“昂熱,殺了我!算我求你了!”老男人咆哮道。
“懦夫!不敢接受失敗的懦夫!”
黑色皮鞋踢在男人的腰側,但是刻意避開了那幾道駭人的傷口。
昂熱沒有用力,但隨意的一腳,換成普通人來他也受不了。
第二下。
第三下……
就這樣一腳又一腳下去,男人始終一聲不吭,只是默默地受著,好像他就該這樣被活活踢死一樣。
“尼古拉斯?弗拉梅爾就是一個懦夫!徹頭徹尾的懦夫!你不是說你是最無畏的西部牛仔嗎?你不是說你是最為勇猛的獅王嗎?你站起來啊!你現在跪倒在這里是怎么回事?難道你死了,他們就能活著回來嗎?回答我弗拉梅爾!”
淚珠一滴滴落下,被死死咬住的下唇滲出鮮血。最后一腳落下,弗拉梅爾應聲倒地,露出胸腹前那三道極深的裂痕,其中有一道口子極其逼近心臟,從中明顯可以看出他的心臟正在以極快的速率跳動。
昂熱知道,這個世界上能造成這種傷口的唯有它——
龍!
弗拉梅爾掩面而泣,他知道昂熱此刻就蹲在他面前,所以他用那雙沾染黑血的手將自己的整張臉都遮擋住,不想讓昂熱看到自己的這副模樣。
“哭吧!大聲哭出來!男人何必強忍淚水?站在世界頂點的男人,有哪一個不曾大哭過?”
昂熱溫柔地把帽子扣在弗拉梅爾的臉上,后者緊緊抓住帽沿,好把臉整個塞進去。
“我沒用,我沒有保護好他們!”
“不!你已經盡力救回了施耐德不是嗎?屠龍的戰場就是這樣殘酷!死很容易,可那些該死的龍還活著!所以你不能死,你得為那些該死的龍送葬!”昂熱的眼神就像藏了刀刃一樣鋒利,說到后面他幾乎要吼出來。
弗拉梅爾拿開了牛仔帽,怒放的黃金瞳與昂熱對視,淚水已然干了,只有那蒼老的面容上殘存的淚痕留下了這位偉大的屠龍者哭過的痕跡。
“那片冰海后來發生了什么?是什么變數讓我們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太子!”
弗拉梅爾像發射子彈一樣吐出這兩個字,即使身負重傷,傷口在不斷流血,他竟還是站了起來,腳下踩著的是一攤鮮血。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但被昂熱揮手制止了:“它們沉寂了百年,現在終于按耐不住了!好好養傷弗拉梅爾,我需要你,你同樣也需要我。只要我們聯手,當它們再次露面的時候,它們的死期也就定下來了!”
昂熱轉身離去,才走幾步,就聽見后面傳來一陣怒吼,昂熱能感受到蘊含在其中的無窮無盡的悲痛、不甘、懊悔、憤怒、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