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級升五年級時，三十五位同學一多半人以雙百的成績升了上去。

項夏繼續跟他們這個班，又教了五年級語文。

等五年級升六年級時，全班成績在全縣排名竟然進了前三十名。

關副校長樂瘋了，拉著項夏的手搖了半天，滿腔的喜悅之情不知道如何表達。

“太好了，太好了！我們學校從來沒有出過這么好的成績！”

破天荒啊。關副校長對這一屆的畢業班心中開始有了更多的期盼，幾夜幾夜睡不著覺，心里激動萬分。

五年級結束，項夏又跟了六年級。她兩年的服務期又延長了一年。

班里三十五名學生，沒有人往縣里借讀，全都留了下來。

升入六年級，項夏心里壓力大增。

家長，學生，學校都對項夏有了更多的期望，項夏有些喘不過來氣。

剛入了秋，山里的夜風吹在臉上刺骨的寒。項夏縮了縮脖子，拉了拉兜帽上的兩根帶子，把自己的臉裹了進去。在操場轉了一圈，在臺階上坐了下來。

項夏打開了手機。

給媽媽打了個電話，項媽媽的聲音在另一頭傳來：“你一個人要好好的，在那山里，我和你爸也不能去看你。你自己照顧好自己。上次寄的肉干，魚干，蘿卜干收到沒有？”

“收到了，我還分給其他老師了，大家都說媽你的手藝非常棒。”

項媽媽在電話那頭笑得靦腆：“那我再多做一些，下個月再給你多寄一些……要不要跟夏兒說點什么……”

項夏把手機緊貼在耳邊，心里帶著一絲期盼。

“我要跟她說什么，沒什么好說的……”項爸爸模模糊糊的聲音在那頭傳來。

項夏眼神黯了黯。

掛斷電話，項夏坐著發了好一回呆。

終于又翻出陸尚的電話，只是下了百次決心，還是按不下去。翻到微信里，他的頭像還是那個，和她的一樣，是一對動畫CP，她一個，他一個，合起來美美滿滿的一對。

她還是不敢試，不知道陸尚是不是把她拉黑了。

陸尚的朋友圈還停在分手那天，一副空白的圖，配一個省略號。

很多同學在下面說他是不是化神了，頓悟了。陸尚沒回。

項夏目光悠遠。

大學時，項夏在學校里成績好，人長得漂亮，身材高挑，除了剛進校皮膚黑得像塊炭，捂了一個學期也就白了。瞧著不像農村里出來的。

從大一到大四，無數的人想當她男朋友。

陸尚早早宣示了主權。兩人一起上大課，一起去吃食堂，一起去做兼職，一起攢錢。跟連體嬰一樣。

兩人說好了畢業后一起去大上海奮斗，然后攢錢，買房，建立他們的小家。

項夏耳邊仿佛還響著兩人最后見面時，陸尚的怒吼，他轉身的失落……

項夏翻看兩人過往的聊天記錄，甜的膩人，看著看著，她眼眶就紅了，她很想他，但最終，還是沒發半個字過去。

陸尚該有更好的人生，她不該再打擾他。

小升初最后幾天時，項夏連續幾天睡不著覺。心情緊張得差點崩潰。她帶了三年的學生，馬上就是要檢驗成果的時候。

“項老師，聽說你這幾天吃不下飯，這是家里做的涼茶，你拿著吃試試。”有學生家長走了幾十里山路，抱著自己做的涼茶到學校送給她。

“這怎么好意思。”項夏愧不敢受，生怕最后讓家長失望了。

“自家做的，就順手做的，你拿著吃。吃不完就放學校食堂的冰箱里，能放好久。”山里的家長都有些木訥，不知道如何表達這份感激。

要不是項老師，她的孩子哪里能有如今的好成績，校長都跟他們說過了，上縣里的重點中學還是有很大把握的。

全家人高興地睡不著覺。家里終于要飛出金鳳凰了。這點涼茶算個什么。

陸續有學生家長給她帶東西，“項老師，這是家里打的糍粑。”

“項老師，這是家里做的涼皮。”

“項老師，這是家里做的枇杷露，清火的。”

項夏屋里堆滿了學生家長送過來的各種土產，她推拒不了，很多家長怕她不收都不露面，讓老孫頭和別的老師，幫著收的。

她小小的宿舍里，吃的喝的用的，連農家自己織的土布都有，形形色色，擺得滿滿當當。

“放心收著吧，都是學生家長的一片心意。”關副校長如是說。

“我這實在愧不敢受，壓力大。”

“哪有什么愧不敢受的。只管放輕松，哪怕最后結果不好，你的努力大伙也看在眼里。咱們盤山小學這兩年得到鎮里，縣里的極大關注，你班上的學生，各種比賽，拿獎都拿到手軟。就是國家級的比賽都拿到了兩個，學生家長們感謝你呢。”

“這也不是我的功勞，都是學生們自己爭氣。”項夏心中自豪，嘴上謙虛著。

關副校長笑了笑，是啊，學生爭氣。可是項老師沒來的時候，怎么不爭氣呢？

鎮上縣里都要了好幾次項老師的資料了，想把人調走。

關副校長悠悠地看了項夏一眼，很是憂愁。哎，還是留不住啊。

小升初前一天的清晨，項夏跟著學生們一起坐上了學校租來的大巴，跟著三十五個學生去了縣里。學生們會在縣里的酒店住一晚，然后次日在縣里統一考完試再回去。

項夏緊張地呼吸都緊了。

在酒店里，在學生們的考點，轉來轉去，不得安生。

一直到考試結束的鐘聲一響，她才重重吁出一口氣，整個人差點癱軟在地。

三年了，她的服務期滿了。

盤山小學的教學樓上，掛出了好幾條大紅幅。他們學校今年的升學率創出了新高。

三十五位學生，有十五位進了縣里的重點中學，其余二十位全進了縣里的第二重點中學。

從來沒有過的好成績啊。盤山小學歷史最好成績！

自創辦以來破天荒的好成績！

以前連鎮上的中學都沒能挺進一個半個學生，這回卻全被縣里的第一第二重點中學錄取了。

大青山里連響了好幾天炮仗，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