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楊家軍并不入城呀!”
“好像是哦!”
少年們在東京巍峨的墨玉城門前遺憾的向七位少年將軍揮手,額,揮淚道別!
尤其嬌嬌等幾個女孩,哭的淚人兒似的。
小魚兒低垂著眉目,按耐住焦躁,等少年們慢慢進了城門,才勒住驢子,回首。
城門外,綠楊蔭下,柳絮團團,恍若大雪紛飛,迷蒙的暮春,迷蒙的傍晚,殘陽朦朧,一排七名少年正定定的望著她,似乎料定了她必然會回頭似的!
心頭莫名的暖了一下,她害怕這種感覺,害怕這默契!
呵!君子之交淡如水,對!就應該如水清澈,如水寒涼!
壓下心頭浮起的焦躁,漠然回身,腳下輕踢一下花花,花花又顛顛的邁動四蹄。
若不是小火把自家院子出租了,自己必然不會等這些少年,必然不會有那一次的回頭!
小魚這樣自欺欺人的安慰著自己。
小火早已經躥到人群里和阿毛勾肩搭背,打成一片。
難得遇到談得來的小朋友,自然親近一些。
看著人群里那一簇紅發,小魚浮躁的情緒慢慢沉靜下來,隨著東張西望,吆五喝六的少年們緩緩前行。
小魚也是第一次來東京,見慣了前世里的高樓大廈,仿古街什么的,再看這些書里描述的金碧輝煌紙醉金迷的繁華都市,幽黑的眼睛里有的只是深沉的倦怠。
家,鬧中取靜,麗水河畔,和周圍達官貴人家雕梁畫棟的府邸不同。
迥然是西方風格的建筑,圓頂白房,彩色琉璃窗。白色浮雕圍墻,墻壁上赫然怒放著大朵大朵的白荷。
小魚勾起了唇角,開始喜歡上了這個京都的房子。
黑冷的眸子慢慢回暖。
一眾少年更是新奇,“好漂亮的院子!竟然還有這樣的房子!”
尤其是女孩子們一下子就被滿院的玫瑰俘虜了。
小火得意的笑,這個可是波斯王子在東京的府邸,可惜,他一天都沒住,就被自己打劫了!
看著姐姐眼里有光,就知道自己又賭對了。
感受到小火的戲謔,小魚涼涼的瞟一眼傻弟弟,“我休息去了!”
再次走出寢室時候,小魚換了一身黑色棉布衣裙,一頭烏發簡單的束在頭頂,發絲瀑布般傾瀉下來,襯得小臉越發雪白。
海棠苑的琉璃風燈靜靜的蹲在白玉柱頂,絲毫沒有被前院那群高談闊論激情澎拜的少年所感染。
定睛看了這喧鬧的少年們一會兒,小魚兒出神:怎么好像在看電影?自己是永遠也融入不了歡樂中去了吧。
一襲黑披風閃身出了小角門,片刻之后走在了麗水街上。
街上燈火闌珊,尚有繁華過后的余溫,仍有三三兩兩相約逛夜市的青年男女情意綿綿,依依難舍。
小魚悄然無聲穿過大街,像普通大家千金一樣的繡花鞋踩在滿地的花瓣上,步步生香,心情也莫名好了起來。
高大威嚴的黑曜石雕刻著獸頭的大門,上方龍飛鳳舞的是鳳皇親筆題的匾額:神翼將軍府
白色的漢白玉臺階扶搖直上,臺階一側立著一塊明黃玉碑,橘黃的宮燈下,映著暖暖的光輝,碑上茶盅大小的字:文官落轎,武官下馬,御賜楊府……等字樣。
小魚緩緩踏上白玉臺階,指尖劃過左側圍欄的麒麟雕刻,冰涼的觸感竟然透出絲絲暖意,大概是還留著白日的余溫。
穩穩的,徐徐向上,小小的身影似一朵深色的云,在緊閉的大門前站定。
祥云瑞獸頭口里含著的大銅環觸手生溫。
不再猶豫,不輕不重的扣響大門。
沒有給小魚退縮的時間,沉重的大門無聲打開,大門內檸檬黃的燭光一下子流淌出來,均勻的撲了一身。
小魚有點不適應站在光環正中的感覺,抬手壓下披風的風兜,遮住幽黑的眼睛,只露出精致的下巴。
抬頭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逆光而行步步逼近。
做過功課,這是一個六旬老人,曾經跟著祖父馳騁疆場的一員老將……他,看著楊家父子兩代人成長起來的,在楊府地位非比尋常。
側身,曲膝一禮,道:“阿伯,小女子路過貴府,想討一杯熱茶,可方便否?”
“啊?”洪伯聲音極大,洪鐘一般,他有點耳背。戰場上落下的毛病。
小魚又說了一遍,沒有不耐煩,這次一字一頓說的很清楚。
洪伯很快懂了,朗聲笑道:“方便!方便!”
說著,引著小魚進東側門房。
門房寬敞明亮,有三間房屋大小,中間屏風隔開。
小魚在外間落座。
靠墻一排架子,上面掛滿了鑰匙,鎖頭,雨具,窗下幾盆子文竹,進門正中間位置是一張方桌。桌上簡單的文房四寶,再有就是幾本賬簿。
洪伯銳利的眼睛打量著小魚,小姑娘不卑不亢,沒有一般人家的小孩子氣,穩穩的坐著,眼神清純,這會兒已經大大方方取下風兜,滿頭烏發如云,一張瑩潤光潔的小瓜子臉,如半空中皎潔的月牙,至純至凈!
洪伯親自泡了茶,瞅著眼前小姑娘竟然越瞅越親切!
老家小少爺們只怕也有這么大了吧!
茶水氤氳,小姑娘低垂了眼眸,靜靜的看碧綠的葉片沉沉浮浮。
“丫頭,可是與家人走散了?”
“是。”
小姑娘沉吟片刻,抬起幽黑幽黑的大眼睛,眼睛里蒙著一層水霧。
洪伯莫名的心疼,手忙腳亂的推過來一碟子糕點,“好孩子,不哭,先吃點東西墊一口,我讓孟大嫂子給你做個熱乎飯……”
說著,自己卻忍不住落淚。
這個孩子怎么這么能招人眼淚呢?一邊蹣跚著往大廚房走,一邊拿衣袖擦眼淚:“真是老了啊,看不得孩子受一點委屈!”
“唉……或許我真該回老宅去啦!”
一路嘟囔著進了廚房,廚房燈光明亮,孟大嫂出來倒水,正聽見洪伯的話,不由笑道:“洪伯這是想老宅的小少爺們了吧!”
洪伯的大手擼了一把臉,把風燈掛在廊下,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咳,前院來個小丫頭,那小模樣……竟像親眼見到咱們夫人似的……”
“洪伯!”
孟大嫂子嚴肅起來,“您老可不要亂說啊!”
洪伯已經開始后悔自己的失言,這些年夫人失蹤了,將軍已經找瘋了,整整十二年,沒有一日停歇!
沒有人敢在將軍面前提及夫人二字。
夫人就像微塵入海,再無蹤跡!
那個和將軍黑白龍駒并騎,馳騁疆場的女子,那個一襲紅色戰袍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奇女子,那個怒馬鮮衣萬千敵軍叢中,一刀一槍殺出一條血路,帶出數萬邊民的女子!
她好像不曾來過這里!
她好似一陣猛烈的西風,轟轟烈烈,摧毀一切,只留一片清靜的世界!
洪伯又掬一把老淚,“他嫂子你趕緊做碗吃的,小丫頭只怕餓壞了!”
說罷,拿了幾樣吃食又提了風燈深一腳淺一腳的緊著往前院去了。
孟大嫂子也是從老宅那邊過來的,她曾是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侍女,夫人的生活一直是她在打理。夫人跟隨將軍上戰場,她隨軍,那一戰,她和夫人被敵軍沖散了。
將軍來京都,只帶了洪伯和她,負責這座豪華冰冷的將軍府,而將軍和少爺們都住城外兵營。
她手腳麻利,很快做了一碗熱騰騰的面,臥了兩顆雞蛋,撒上碧綠的青菜,又淋上麻油。
看上去很是誘人!
孟大嫂子拎了風燈,拿了針線活,熄滅廚房燈光,打算像往常一樣,一邊做針線活兒,一邊跟洪伯念叨念叨過去的事情,遙想一下曾經的熱血與榮光!
可是,當她跨進前院卻如遭晴天一個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