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伯爵侍從的引導下，卡特子爵一行人來到了一幢河流沿岸的宅邸。這座宅邸占地巨大，花園延伸至河流處，甚至還建了一個小河堤。

相比起行省首府貴族的寒酸，來自王都的卡特子爵無疑是奢靡至極。

他的隨行人員，包括衛兵、侍從、侍酒、廚師、洗衣女工、樂師和醫生，人數達到了夸張的一百二十人。

卡特子爵騎著頭騾子繞了宅邸一圈，幾個仆人們步行跟在他旁邊，剩下的人都進了宅邸收拾起來，一時之間鬧哄哄的。

滿載物資的大車停靠在路邊，連監督搬運的仆役都有一件鑲嵌珠寶的天鵝絨或錦緞袍子，他們的臉上帶著王都特有的高傲神情。

當然，也可能是眼下進城，穿出來的唯一一件。

卡特很滿意伯爵夫人的安排，就是先前那些路人的反應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館長，伯爵夫人派人來說，十天后是首府藝術館的建館日，明天會有個舞會，希望您能來參加。”

卡特點點頭，“那個東西記得放好，后天就要用了。”

秘書點頭離去。

子爵大人望向宅邸外的石板路，視線越過種植著眾多花草樹木的花園，零零散散的行人聚在外面，對著宅邸這邊指指點點，不時還發出陣陣歡笑聲，這讓他有些莫名的煩躁感。

自從他踏上行省首府的土地，很多事情就散發著一股詭異的味道。

第二天清晨，首府藝術館的館長過來拜訪卡特。

這位館長也是個八十多歲的老頭，行省首府本地人，只是個勛爵，并不出身于貴族世家。

他早年在王都求學，學習了一手繪畫技術，但因為出身問題在王都待不下去，最后回到了家鄉，花了十多年的時間籌辦起來了家鄉的第一家藝術館。

即便是他親手籌辦的，凝聚了他的血汗，但在論資排輩的卡洛林藝術界，開館日的主角也必然是卡特子爵。

其實原本沒打算請卡特的，因為根本沒想過能請到這種等級的人物。但卡特自己要求過來，那其他人就靠邊坐坐吧。

“子爵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到時候只等您的作品了。”老館長低著頭，語氣中溢滿了卑微。

“嗯……”

卡特搖晃著高腳杯中的紅酒，卻沒有抬頭看對方一眼，這讓首府的這位館長有點尷尬。只能搓搓手，帶著誠懇的意味問道：

“子爵大人，您看什么時候有空，我們全館上下都期待著您能過去參觀一趟。”

“不用了。”

放下手中的杯子，卡特又拿起了手邊的工具，起身走向一旁的石材胚料，胚料已經逐漸顯現出人體的柔美輪廓，這是石匠已經處理好的，方便他后面的精雕。

“鄉下的玩意兒，也配叫藝術品？”

聽了這話，首府藝術館的館長緊緊捏著手中的報紙，咽下了后面想要說的話。鞠了一躬后，這位館長悄聲離開。

對他的離開，卡特沒有絲毫在意。雖然隱約感覺到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說，但那又如何？

一個鄉下地方的小人物罷了。

……

當天早上，新的報紙依照不同的渠道流入千家萬戶。報童走街串巷繼續售賣，分發報紙的人則是根據預定的地址沿路發派，在逐漸熟練的配合下，報紙從誕生到閱讀，所花的時間越來越短。

打開報紙。頭條依舊是那個熟悉的筆名「鍵盤俠」，這次的標題耐人尋味——

《發現卡特子爵雕塑作品的美》。

大大的標題，占據了一整面，如此夸張，如此巨大。

托前面一系列報道的福，現在全行省首府的人都知道了卡特的十四個情婦、二十五個私生子，雖然實際數量可能有所出入，但也差不多了。

拿到報紙前，大家原本還想看看，今天的「鍵盤俠」會整出什么讓人眼前一黑的東西。

結果這次的標題如此友善，友善的讓人吃驚。人們還在想，喲！卡特子爵來了，所以說話收斂了嗎？

但緊接著翻開下一頁，內容卻讓看不懂。

看不懂的原因很簡單，換誰來了都看不懂。

因為沒有內容。

空白……一整面，左右兩版都是空白。

再度翻開下一面，就直接到了下一篇報道《18歲少女20年前離奇失蹤》。

重新翻回第一頁的標題，這時候連起來看，諷刺的意味也就呼之欲出了。

《發現卡特子爵雕塑作品的美》——

抱歉，我們沒有發現，所以就不寫在上面了。

……

“荒謬！”

紅酒杯直接摔碎在地上，卡特漲得臉通紅，額頭青筋暴起。

地上是撕成兩半的報紙，空白的版面明明沒寫任何字，卻極盡嘲諷之意。

侍酒在一旁瑟瑟發抖，秘書聽到聲音沖了進來，他看到報紙的一瞬間，就明白發生了什么。

依照之前特琳娜制定的戰略，當報紙分發人員發現這處宅邸有人居住后，免費送上了一份。

仆人不明就里，看見報紙的標題，以為是夸主人的，便直接遞送上去。

而后仆役管事遞交給管家，管家遞交給秘書。報紙就這么一路沒被翻閱，送上了卡特的午餐桌。

準備用餐的卡特子爵，就像前日遇見那個街頭的小男孩一般，再度懷著深深的自豪感打開了報紙，他想看看這個鄉下地方能有什么溢美之詞……

他被翻開后的空白頁面弄得一時之間有點懵逼，而在反應過來后，他再度陷入了無能狂怒。

秘書手里也拿著一份報紙，來自于編輯部特意送過來的禮物，整整一摞，一百二十份報紙，保證人人有份。

隨報紙附帶的，還有一封外觀精美的燙金約稿函。

秘書輕輕將約稿函放在了桌上，等待卡特的開啟。

而當我們的子爵大人發泄夠了以后，桌上的那封約稿函吸引了他的注意。

「卡特子爵大人親啟：我們希望向世人宣傳美，并且是以雕塑作品的形式告訴世人，這就是美！但可惜的是，雖然卡洛林王朝之中，以您的雕塑最為知名，但我們愚笨的眼睛卻無法找到美的所在。所以，我們在此約稿，希望您能將相關見解提交到以下地址XXXX，老博物館編輯部真誠致意。」

卡特被氣笑了，拿起約稿函就想扔到一邊，但想了想，他還是放在了桌上。

“拿筆和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