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侯府門內。

目送劉徹帶著霍去病離去后，陽信公主的目光就徑直落到了曹酩身上。

略帶威脅韻味的聲音隨之而起。

“酩兒？”

“嗯？阿母，怎么了？”

“你就不想跟阿母解釋一下……先前你究竟跟皇帝陛下聊了什么嗎？”

曹酩這才轉頭，沖著自家老娘咧嘴一笑。

“阿母，你就放心吧！我可絕對沒提隆慮姨母她……”

“至于其它的……你就暫且先別問了吧，現在也還不能說呢！”

雖然先前跟劉徹的交流并不是特別平和，他也是第一次見到了劉徹屬于帝王的那一面……

但不管如何，最后曹酩還是達成了他所求的東西—讓劉徹只作旁觀。

這就夠了。

聞言，陽信公主就略微一愣，隨即便無奈搖頭。

“這樣也好！”

“酩兒你自己注意分寸……”

“還有……”一面說著，她就從袖中掏出來了一份地契，隨即遞到曹酩面前。

“之前你不是跟阿母說，想要一座院子么？拿去吧。”

曹酩下意識伸手接過，等到拿實了，他才如夢初醒。

竟然這么快的么？這也才多少時間？自家老娘就已經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見他神色，陽信公主便輕笑著開口解釋。

“想什么呢！這是阿母早就給你準備好的宅子！”

“眼下長安城里也一時半會找不到特別合適的地方……”說著她的手就落在曹酩頭頂，而后輕輕揉了一陣：“先去做你想做的，回頭阿母再給你另尋分家的住所?！?

“找一個更好的！”

曹酩下意識在心底輕嘆。

果然，現如今長安城里院落確實沒那么好尋……

但開口他就已經換了副語氣：“阿母，會不會……我想分家用不著你來找住所呢？”

封侯賜宅……這在大漢朝早就是慣例了。

按照封侯的慣例，其實還是有封地的……也就是說，封侯之后一般朝廷都會在長安賜宅于受封者，然后受封者還能照常享受封地的供養。

至于說受封者是居于長安還是返回封地，這倒也無所謂了。

反正受封者的封地還是一樣歸朝廷治理的。

比如現任平陽侯曹壽，他的便宜老爹，也不知道這位是不是有點問題，就喜歡經常在長安府邸以及封地之間跑來跑去……得虧是他沒在朝廷任職，否則劉徹早就把他給下獄了。

但陽信公主卻沒有多作回答，僅是笑著搖頭，隨即道：“快點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既然都已經有了打算，那就不要耽誤了事情，知道么？”

曹酩點頭，隨手將地契塞進懷里。

“阿母，那我走了啊？”

“去吧，去吧！”

聲音落下之際，曹酩就已經走出去了許多。

陽信公主就靜靜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徹底于眼中消失，而后又足足愣了半晌。

……

趕回住所的第一時間，曹酩就將自家老娘給的那一份地契掏了出來，而后于桌案上展開。

上面地址入眼之后足足半晌，他才記起來這所宅院的具體所在。

“嗯……阿母這是花了多少手段啊……”

雖然這宅院并非是處于諸多高門貴族的中心區域，甚至還有些偏外，但要知道這片區域按照正常情況都只屬于朝廷賜宅的范圍，換一句話來說，就是直屬皇帝的地方。

可自家老娘卻弄到了一手這樣的宅子……

這可不是一般代價所能換來的東西啊！

不過，這個位置倒也正好。

賜宅偏外，而外面也正好就是百姓的住所。

人流量上夠大，也足夠顯眼。

這才是最適合眼下這個時代的會所模式……也正是他想要的那種，俗就俗吧，就是要暴發戶那種才行。

內斂美這仨字不屬于這個時代。

嗯……或許一直到趙宋以前，內斂從來就不是漢兒的標簽。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沒有黃金臺……又哪來的誠意呢？

但隨即曹酩就嘆了口氣出來，同時轉頭看向屋外。

現如今的屋舍建筑本就極為樸素，就算有部分裝飾，那也依舊簡樸，遠沒到后世那種極美的入眼感受。

偏偏他還沒什么機會出門去看看那個宅子內部設施究竟如何……

可若是不搞些比較獨特的東西出來，又怎么提高其應有價值呢？

一手在眉心處緩緩按著，曹酩就長舒了口氣。

這年頭又沒有什么留影設施……

不對！

或許有！

機器那個東西必須要等到工業有了長足進步之后才能創造出來……但人不是！技藝高超的畫師早在先秦時期就已經有了！如今只會更多！

只需要找幾個畫師來，將那個院子里的所有設施畫出來，這樣他不就能看到了么？

“二公子……”

就在此時，屋外響起的聲音就打斷了曹酩的遐思。

下意識看去，運兒的臉龐映入眼眶。

“嗯？運兒……你……這是有什么事情么？”

“二公子，那個寧成又來了……”

“寧成？又？”曹酩眉頭挑起：“他現在在哪兒？”

“就在外面……”

他這才反應過來。

現在寧成已經被貶為奴了，他所住的地方自然也就只會是在這平陽侯府中……如此，他過來自然也就是由運兒、夏櫻等來稟報了。

當即無奈一笑。

還沒習慣?。?

不過倒也沒事了。

隨手抓起被地契裹挾著的鑰匙，曹酩就起身往外面走去。

“寧成，見過二公子?！?

看著行奴禮而絲毫沒有心理障礙的寧成，曹酩緩緩搖頭。

這人……果然是一點都沒有底線。

也難怪能做出來正史上記錄的那些事情。

“起來吧……”

“怎么，你這是做好計劃了？”

寧成不緊不慢地掏出來一卷簡書，隨即遞呈于曹酩面前。

“還請二公子校正?！?

這人……怎么看著頗有些胸有成竹？

曹酩也不多說什么，伸手抓過，而后便徑直在手中展開。

字刻得不錯！

這就是第一印象。

再看下去，他就立馬皺緊了眉頭。

這些跟他一開始所定下來的大方向完全吻合……但在細節的處理上卻極為大膽。

別的暫不多提，僅說第一步……

雖然也都是通過魯儒來打開百家的門檻。

但曹酩一開始所提，卻也更加平和，當然，除卻搜刮錢財。

而經過了寧成修改后的這一版，卻是處處在給魯儒挖坑下套……只要計劃展開，魯儒邁步，那他們就已經步入了局中，之后他們退也不行，進也不行。

退就是死，進的話……魯儒就一定會將所有百家各派全部拖下水。

換一句話來說，也一樣是死。

一家一派或許不算什么，可若是讓他們全部集結起來，就是朝廷也得忌憚上三分。

更別說魯儒僅僅是儒家之中的一派了。

陰毒、狠辣……

直到將所有計劃全部看完、闔上，曹酩就沉默了下來。

半晌……

吐出一口濁氣。

現在去收拾百家門人……會不會有點太早？

略作思索，很快他就下定了決心。

“把黃老一家從中勾去吧！”

“人太多了！”

現如今有老太太坐鎮中央，黃老還是朝廷主流，不僅僅是因為國家要休養生息，更是因為老太太喜歡也需要黃老之學。

正因為后面這點，朝廷之中，那些貴族高門還有部分外戚，也更樂意投其所好，以黃老門人自居。

漢家制度，好用為上。

這說的可不僅僅只是朝廷，更有那些組成了朝廷的人，只不過就是皇帝需要朝堂上有人對立，所以才會出現以各家門人自居的黨派，若非如此，朝堂上變成什么樣早就猶未可知了！

再說過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朝堂上黃老門人一堆，其中更是不乏封侯者……

若是真要按照寧成這個將所有百家全部拉下水的計劃來執行，也就不用說什么割韭菜了，估計連曹酩都會被打死。

現在先劃掉黃老一家，若是后面寧成執行得出了什么問題……不用考慮，直接把這個狗東西祭出去挨打就好。

反正他已經業務熟練了。

“喏……”

寧成頭也不抬，直接應了一聲。

曹酩這也才把目光從手中簡書移到他的身上。

“不過在此前還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

曹酩將鑰匙拿出來，同簡書一起遞給一旁的仆人。

“你隨寧成一起去那個宅子看看。”

目光轉回，他就沉吟道：“寧成，你去找幾個畫師，將那個宅子的布局、樣式全部都畫下來，然后再帶回來給我。”

“其余事情暫且不急，你再看看這計劃中有沒有紕漏，先補上。”

“等事情差不多了，我說可以執行的時候再去執行，此前不要有任何消息泄露?！?

“否則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承受不了其后果，你明白么？”

寧成拱手：“回二公子寧成明白?！?

而后曹酩就沖著一旁的夏櫻、運兒兩人打了個眼色。

“去把閑雜人等都趕走吧，誰也不要過來，我還有點事情要跟寧成聊聊?！?

兩女會意，當即就動了起來。

直到所有人從院中離開，曹酩二話不說，直接轉身往屋子里而去。

“寧成，你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