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

江萱雙拳緊握，眸底的陰霾愈發濃重了。

她恨自己沒本事，只能給爹娘添麻煩，如今向別人推銷自己，都找不到什么好詞匯。

“我不要銀子，可以在你們家干幾年，只要你們能收下我，給我一口飯吃……”

江萱越說，語氣越凝重。

很明顯，她這是在懇求蘇楠楠。要是蘇楠楠不答應，她只能想辦法找到大戶人家，再簽下賣身契。

如今這個年頭，大戶人家還不一定會要。

普通老百姓都擠破了頭，想把女兒兒子給送進去。

能吃口飯，活下去就不錯了。

江萱還不打算放棄自己，如果可以，她不想簽賣身契，但蘇楠楠若是真的不答應，為了不給爹娘添麻煩，她只能這樣做。

否則賴在家里，也只會讓一家人為難。

蘇楠楠不是很在意這些事，她眉頭一挑：“就算楚家被判流放，你也應該有資格去拿走楚家的東西吧。”

隨便收拾點什么出來，都不至于淪落到這種地步。

江萱嘴角勾了起來，充滿冷意。

而后又無力的嘆道。

“我去過，差點被趕了出來。”

楚家的幾兄弟都認為是她害得，別說從他們手中拿走東西，就算是碰一下，他們都要拿拳頭威脅。

“官兵呢？”判流放可不是小事，肯定會有官兵守在外面。

“官兵……”

江萱不是很想說。

她看了蘇楠楠一眼，眼底蒼涼。

這日子這么難過，官兵的收入也算不上多高，他們難道就不會想從楚家拿好處嗎？

基本都是拿得差不多了，才準楚家人接手。

總之，江萱不是沒想過去楚家那里找機會，是實在沒有機會。

“宋家的瓷坊，應該還要人吧……我真的不用銀子，可以免費干幾年，只需要管飯吃就好，你不信的話，我可以按手印。”

只要不給父母添麻煩，江萱豁出去了。

按下手印后，就說明那份契約生效，蘇楠楠甚至可以拿著江萱的戶籍去官府報備。

不用擔心江萱反悔。

蘇楠楠搖頭。

江萱無助的睜大眼睛，垂頭喪氣的走到江父身后，江父看著妻女，也無奈的嘆息一聲。

人家是救命恩人。

怎么能勉強救命恩人呢，那樣他們就太不知好歹。

“總之，我們真的很感激你的出手相助，只是我們實在拿不出東西道謝。”

憨厚的江父從耳朵紅到脖子根。

說是來道謝，但沒說幾句就請求蘇楠楠幫忙，這事誰來做都不好意思，況且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

江父十幾年來就沒做過這種事！

“別急著走。”蘇楠楠見他們轉身，急忙把人叫住。

“瓷坊的事我做不了主，需要過問家里的老人，你們先等一下。”

就算瓷坊現在不需要人，蘇楠楠都打算收下江萱。

一來是江萱為人不錯，二來是她現在確實需要人手。

現在家里的事基本都是二嬸在做，為了長久的人情，蘇楠楠必須得找人幫忙。

不能仗著二嬸對自己的好，宋扶玉不會做家事，就真的死賴著不做。

她們不會做，可以請人來做啊，到時候江萱的伙食和月錢都由她來出，蘇楠楠都決定好了。

要是瓷坊缺人，江萱也更愿意去那邊，蘇楠楠也不會為難。

蘇洵已經進主屋把事情都告訴兩位老人。

宋老爺子和宋老夫人出來后，又聽蘇楠楠說了來龍去脈，兩位老人憐惜的看向江萱。

她年齡不比蘇楠楠大幾歲，卻遇到這樣的婚事，可以說后半生都毀了。

哪怕瓷坊不缺人，想到江萱只是想吃飽飯，不要銀子，夫妻倆對視一眼，朝著江萱點頭。

可把江父給激動壞了。

“我相信，你們都是好人！”

是好人，才會讓女兒脫離苦海。

應該不會再發生像楚家那樣的事情。

帶著女兒出來時，夫妻倆何嘗不心痛？可這也是沒辦法的啊。

現在的糧價那么高，換成以前的工錢，就算辛苦做上一天，也不夠買頓飽飯。

江萱現在能吃飽飯了，他們夫妻還有什么可求。

蘇楠楠笑著朝他們看了一眼，扭頭回屋就寫了兩份契。

一碼歸一碼，手印就是得按下。

“江萱為宋家干事，頭一年不給月錢，只能保證吃住，第二年開始給月錢……保底干滿三年，三年后可續約，這樣行嗎？”

江父他們沒上過學，不認字。

包括江萱。

他們看到蘇楠楠拿著契紙出來，正決定咬咬牙，信任蘇楠楠不會坑人，讓他們欠下賣身契之類的東西。

都準備好按手印了。

就聽到蘇楠楠的話。

第一年不給月錢，包吃住，第二年就給月錢……

這難道不是在接濟他們嗎？

哪怕不識字，江家人也識大體，他們心里都清楚，蘇楠楠要是拒絕，也情有可原。

被拒絕后，他們只會下場凄慘，要不一家人餓死，要不然就要做出把女兒賣到大戶人家這種事來。

要是簽了賣身契，就是一輩子的事。

想贖身，難上加難，可不是兒戲。

現在蘇楠楠說，第二年開始有月錢拿，而且只需要干三年，三年過后是否續約，全憑江萱的意愿。

江母呼吸都快停止，她抓住江萱的手，眼神不斷催促。

按，快按啊。

就在江萱手掌要落下時，蘇楠楠哭笑不得的收回契紙。

“你們都不先過目的嗎？”這么信任她，反倒顯得她拿契紙出來這個行為小氣了。

“公事公辦，你們先確定上面寫的內容，再按手印。”

江萱臉上幾分羞紅。

“我不識字。”

蘇楠楠：“……抱歉。”

她沒想到這種情況，因為接觸的人，都是識字的。

想想也是，春蓮她們雖為宮女，但進宮之前，家境也是不俗。而她平日里接觸的人，也是非富即貴。

知道這個朝代普通女性生活凄苦，等真接觸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忽略這點。

再加上她遇到的宋玥識字。

二嬸不說認識多少，還是認得一些。

看來女學堂還是得抓緊辦，識字是女性地位上升的第一步。

“可以先去公堂確定，到時候再按手印。”

蘇楠楠選擇這樣做。

同樣，也不打算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