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毖潯從懷中拿出辨認幻境的簽，接著環視四下，臺上戲曲咿呀咿呀地唱，臺下圍著毖潯的虛影跟著喝彩，一切都熱鬧非凡，她卻無端感受了一股落寞的情緒。

緊挨著的兩個幻境都讓毖潯情緒變動頻繁，這不是個好兆頭，她和碧玉分開走進土匪窩時以防萬一曾在趙環兒身上丟了一根追蹤用的簽，現在氣息淡到她追不上了，無法定位別的同伴，最終只能對著簽筒念訣，把定位簽回收。

“戲唱得不錯，不聽聽嗎？”說話的少年穿著一襲紅衣，頭發隨意地挽起，一幅活脫脫紈绔子弟的模樣，毖潯差點認不出這是誰。

“肅王？”毖潯當即站起身，拉著他走出廳堂，“你怎么會在在這？”

李佩宇聽到這些問話隱晦道，“你放心，我暫時很安全。”

和毖潯在一起時他身上總有種氣場，好像一切窘迫的情況都能淡然處之，但是毖潯沒能被這種氣場感染，接到了要救下的對象后，手中銀光一閃，當即反手朝整個廳堂一劈，試著將將幻境粉碎。

幻境似乎有所波動，但很快像水一樣吞掉這個術法。

李佩宇眼中毖潯的術法像撥弄琴弦一樣，弦震動又恢復原來的樣子，徒留音響綿延，幻境絲毫未變，“沒用的，我在這待了挺久，身邊的護衛曾經用過更強大的術法卻也轟不穿，它吃軟不吃硬。”

經過兩次激烈的情緒，大喜和大悲，毖潯完全明白這個軟指的是過激的情緒，她的腳步停下，知道自己除了人為控制，無法爆發那么激烈的情緒，按照提示無法靠自己走出幻境。

她的目光很快留在了李佩宇身上，思緒轉得飛快，“你拿什么和這個幻境換的，你口中的侍衛們呢？”

李佩宇勾著手指，示意毖潯湊近一些，附在她的耳畔說，“我想活，就和幻境交換；你要破局，都得拿東西和我換。”

“肅王，你想要什么？”毖潯不自然地撇開臉，抬手捏住被氣息裹挾的發燙的耳垂，試圖讓它冰下來，恢復正常。

于此同時，毖潯遺憾地發現任由自己被不算熟悉的人湊近，還是沒爆發出激烈的情緒。

他的個子比毖潯略高一些，在這個幻境中自如的氣場更是讓他氣勢罕見地壓上毖潯一頭，略燙的指腹捉住她的縮瑟的手指，笑道，“叫我李佩宇，隨我來把戲聽完。”

毖潯放任自己的手被牽走，捏著他的手時用力了一些，確認不是幻影，但她看到自己被牽著是擁有掌心火印記的那只手，不免中下警惕的種子。

再次跨進廳堂，光線已經暗了下來，戲臺被白幕遮住，幾道黑影在白幕上動彈。

毖潯的視線很快盯住黑影，聽到帶有地方口音的唱詞咿呀咿呀地唱出來，聽得不太懂，只能靠幕后人語氣中的感情一點一點猜。

首先出來的是個單薄瘦削的身影，她看上去很疲憊，皮影惟妙惟肖地表現出了這個特征。

瘦削的孩子每日辛苦勞作，看上去是她娘親的家伙每天瘋瘋癲癲，一有機會就把孩子關起來打一頓，她的爹病重在床，因為窮，從能治好躺成了絕癥，全家僅剩的一口氣靠這個孩子早出晚歸吊著。

壓抑的咳嗽聲從白幕后斷斷續續地傳來，配上廳堂昏暗的氛圍，毖潯的心緒被略微帶起了。

白幕上那個支離破碎的家庭終于迎來了一個改變的契機，那個瘋娘親在難得清醒的時候，沒忘了女孩將來要成家，給家中尋來了一個癡癡傻傻的童養夫。

這個童養夫雖然傻但是性子不壞，成了女孩為數不多的溫暖的回憶，但是和每個支離破碎的家庭一樣，沒來由地一陣風就能輕易地吹散，一個夜晚所有人迎來了終結。

某天晚上，她的娘親瘋狂地壓住她的臉往水里按，看到女孩劇烈地掙扎就喊童養夫一起過來按，騙他兩人在玩游戲。

初始女孩掙扎得厲害，隱隱有掙脫開的跡象，但是一感到男孩按住她就不再掙扎了。

劇目告一段落，白幕猛一揭開，廳堂的門突然合上帶起巨響，那些演出過的皮影在幕后活過來了，直直地朝毖潯沖來。

“李佩宇，你躲好！”毖潯脫口而出，扭頭看過去時李佩宇早已不見。

果然，在幻境中善意背后都是目的，毖潯只能喚出天陰殘卷應戰，率先踹翻最近的酒桌，擾亂住它們的路線。

皮影繞著圈子追打毖潯，間或停留在一個酒桌前吸食那些虛影，被吸食的東西從它們鏤空的精致花紋中飄進去，最后消失不見，漲大身軀。

它們把毖潯逼得無路可逃，沒被吸食的虛影恍若戲外人，覺得自己還在看戲，看著毖潯和皮影的精彩打斗爆發出陣陣喝彩，喊殺之聲綿延不絕，幾次閃避之后，毖潯被逼到戲臺和墻角圍城的死角里，虛影覺得皮影勝券在握，各個高喝著快點出手。

“大風起兮云飛揚！”

死角確實是獵物被捕殺的絕佳角度，但也是反殺的好時機，毖潯念出訣將它們圍成的密不透風的大網砍碎，緊接著念出法訣聚攏皮影，“吞吐百川，寫泄萬壑！”

毖潯成功了，一個邁步將聚攏的影子用掌心火和銀槍配合著反困住皮聚攏的影子，它渾身冒火，單薄的身體上剪開的一條縫權當是嘴，正在劇烈的開開合合。

被壓制者絲毫不慌，它失去理智地瘋狂大笑，說出的話卻清晰地讓毖潯愣住。

“你知道自己僭越的是誰嗎？是森羅萬象，你們人見人愛的神女！我好多年沒見過這么有種的人了！”

它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哈哈~是那個賤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小友再湊近一點，讓我看看她給你什么懲罰。”

“失憶又失本事~賤人要你廢掉，好不容易到手的寶貝立馬就能被看見，終日提心吊膽被搶來搶去，好啊好的很！你做了什么讓那朵圣母白蓮氣成這樣，哈哈哈哈~”

它聽上去很顯然要樂瘋了，毖潯聽得心里卻愈發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