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頌掏出搖鈴,晃了一下又一下,畫像上的人像變作虛影變換,顱骨也跟著變動。
毖潯和李清和再看畫像時又是一愣,因為畫像上變成了毖潯的臉,再一晃又成了李清和的臉。
李清和臉色一沉道:“什么東西,這不是咒我們么?”
遲頌拼命晃著青銅搖鈴,直到畫像上的臉終于不變,固定成一個縹緲的黑影,“毖潯你能修假,幫忙辨認一下。”
“這幅畫確實是真的樣子了,顱骨也是。”
她們的目光再次掃到畫像上,看到確實是個蛇形的黑影,它不再受鈴聲影響變換,而遲頌手中的頭骨也變大了一圈,介于龍和蛇之間,看上去霸氣非常。
遲頌拔出彎刀,迅速將顱骨敲成三份不均勻的圣骸,自己拿到的最大,毖潯分到中等大小,李清和分到的最少。
遞顱骨時,遲頌特地將周身氣勢盡數壓下,手上拿著半截顱骨像逗貓一樣吸引李清和的注意,終于讓小皇女殿下愿意“屈尊”上前接受饋贈。
李清和想起剛剛立下的誓言,終于鼓起勇氣抬起頭了,但眼一亮但很快熄下去,“本宮……才不稀罕呢,太大了。”
小皇女將自己得到的圣骸再次敲碎,分給毖潯和遲頌,最后自己拿到了一小點,“快走吧,萬一再塌了怎么辦?”
毖潯看上去仍然想留下再探探,但仔細想了想,決定還是走為好,“就這樣吧,”
三人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原路出了這個殿堂,遲頌順著虛影的指引懵懂地環著石柱下去,一層層地沿著內部的小型階梯走下。
“有水……”
李清和不靠丹藥就能聽到遠處越來越大的水流聲,與此同時毖潯借著掌心火仔細看著最后能見到的壁畫內容。
毖潯驚訝地發現從創世時代就開始記載關于玄牝的祈福儀式,古越人每個月拿出草毯墊在玄牝下,收集玄牝內排出的血液,最后將富含營養的草毯鋪在田野中澆灌施肥,用于最初的農耕活動。
壁畫斷在了小型階梯的出口,蓄在出口的積水常年累月地吞掉了剩下的油彩,一段輝煌的文明就此戛然而止。
“等等,我測一下水質。”遲頌用化毒手探了水流,“水里可能會出現蛇形守衛,你們跟緊我,有事就喊我搖鈴。”
她說完就下了水,不放心地回了頭,“你們倆個會鳧水吧?”
毖潯和李清和互相看了一眼,都同時下了水,跟著遲頌從河道借著水力向前游,包環河道的洞口太暗了,發光術法一照直接將暗處的黑影照出來。
遲頌連忙晃著搖鈴,卻發現黑影急速沖來且沒有消失,“騸他爹的,這個鬼搖鈴故意耍我吧……”
黑影目測身長八尺,如影隨形地跟在三人身后,既不主動攻擊也不露面。
河道最后一段水流很急,黑影游曳時卷起一道道水花,毖潯召喚銀槍潛入水下,直面黑影。
黑影確實是個高大的蛇形守衛,向上浮的鬃毛內很亮的線性瞳孔若隱若現,牠嘴里還含著一卷紙,看上去擁有神智,像是知道自己為什么而來。
沒來由的,毖潯壓抑住殺意,選擇靜觀其變。
牠急速游過毖潯,直奔遲頌而去,經過李清和時被神女劍砍了幾下也沒還手。
血線擴散得很快,蛇形守衛拼著一身傷在血霧中游到遲頌面前,遞給她嘴中的一卷紙,又扯著遲頌的衣角將她引去附近的巖石上。
毖潯也拉著李清和一起去往河岸邊的巖石上,在水下看著上岸的遲頌打開紙。
上面是一幅畫像,里面的人盛裝打扮,華貴無比,和遲頌形貌相似。
遲頌皺眉看完,喃喃道:“我到底是誰?你又為什么而來。”
蛇形守衛搖搖頭,搖曳著身姿隱入水底再也不見,徒留一頭霧水的三人。
李清和:“還用問嗎,我在話本上看過差不多的故事,你肯定是什么轉世,人家要和你再續前緣。”
遲頌看向李清和漏出水面的半個頭,忽然想伸手把她濕漉漉的腦袋按到水底,把嘴堵上。
毖潯也漏出半個頭,游到遲頌腳下仰頭看她,“讓我看看畫像可以么?”
“看完就扔了吧,再怎樣都過去了……被逼著接受計劃以外的事情很煩。”遲頌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道,不知說給誰聽。
毖潯打開畫像,觀察畫卷上的防水涂料和畫跡確認藏著沒有多余的文字,又翻來覆去摸索上面的蛇形圖案,確定沒有任何術法殘留后,就聽從遲頌的指令扔掉畫卷,看它順著水流飄蕩,“咱們繼續走吧。”
三人繼續在激流中向前,遲頌一路上使勁搖鈴終于沒看到任何黑影出現了。
游到河岸終于出現時,三人上了斜坡,順著陡峭的巖壁向上攀爬,有驚無險地上了地面。
腳上一踏地面就驚覺天光如此刺眼,非常不適應,她們同時瞇起了眼。
李清和又警覺地向四周看去,“不對勁,快散開!”
毖潯看向李清和,發現這位皇女殿下比遲頌和自己都更為敏銳,總是提前一步感受不對勁。
重復的震動聲應她的話語從地心傳來,卻不是建筑坍塌的標志,而是許多生物一股腦地沖了出去,遲頌看到它們生機勃勃的樣子就知道青銅搖鈴估計沒用,青銅搖鈴象征性地晃了幾下,果然什么都沒消失。
有大鳥有大蛇,更多的是畸形的蛇形人,它們自河道穿出,投身到自由廣闊的世界中。
遠處的景象吸引了古越茹的視線,她站起身,從殘垣斷壁外看去。
她的目光被一個佝僂的蛇形人吸引住目光,它看起來很弱,跟不上同族出逃的步伐,沒進化完全的肩上漏出屬于人的肌膚,上面繪有和古越茹如出一轍的蛇形紋身。
古越茹控制不住自己向那個莫名親切的蛇形人奔去,最后被它利落地撲倒,它的線性瞳孔里蘊含著痛苦難耐的神情,嘴里嘶嘶出聲。
古越茹的余光瞥到了祝自欣的黑色衣角,祝大人受了重傷從幻境中歸來,已經躺了半個時辰,一見古越茹不對勁就跟了上來。
古越茹現下不知如何是好,她還瞞了祝大人一件事,半妖女人問過她為什么整個南縣沒有老人,老人們都去哪了?
“我不知道……”當時她是這么答的。
其實每到一個固定的季節老人們都會自發組隊進入圣地,最后再也不會回來。
身上的蛇形人似乎畏懼祝自欣的到來,很快起身跟著同族們走了。
古越茹一起身也想跟著它走,反正自己將來也會有一天根據習俗進入圣地。
“好孩子……你答應過我不要將你的習俗加到我們身上,你走了以后我們怎么出山呢?”祝自欣柔和的勸說聲從后面傳來。
古越茹的步伐當場定住,卻不是被這個理由說服的,而是被更為恐怖的支配力量定住了身姿。
在和這個恐怖力量抗爭時,古越茹剩余的意識在反復咀嚼蛇形人嘶嘶出聲吐出的音節,最后拼出了幾個短句。
“古越茹……我的小茹……娘親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