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牝這個詞，她除了在前朝史上見過，還在哪見過……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毖潯念訣進入幻境，再次睜眼時眼前皆是漫天星辰，斗轉星移，瞬息萬變。

一顆名叫玄牝理律的星辰已經暗淡下來，這是顆極少數先前積極回應禱告者問題的星辰，很早以前祂的星光就開始逐漸減弱，直到現在已經徹底失去回應了。

祂代表著所有玄牝的力量嗎？

如果真如毖潯所料，那么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毖潯急忙揪住自己發散的思維，調息進入睡眠恢復精力對付隨著夜晚降臨時的問話，每次

她等了很久，最后來盤問她的竟然是梅太刀，刑部那邊被更緊要的事情耽擱了。

梅太刀問了毖潯幾句，和她一問一答后，總結道：“你回答的很好，沒什么問題，刑部的人將來找機會盤問你的話，也要這么答。”

毖潯端坐在梅太刀面前，面帶笑意地等待她的繼續盤問。

梅太刀拍拍毖潯的肩示意她放松，“吃飯吧。”

毖潯才端起飯碗，扒了幾口，狼吞虎咽地掃完碗里的白米飯，又見梅太刀幫她添了幾下飯。

“毖潯，刑部那邊指名要你。”

毖潯在心中直嘆氣，進入星辰幻境中，看到玄牝理律失去響應后就知道有這么一刻。

假使所有玄牝失去響應了，那么皇城里的玄牝自然逃不過，新的繼承人也許再也誕生不了了，從慶功宴遇見二皇子之前，京城內一場看不見奪嫡之爭早已正式打響。

毖潯隨梅太刀四處游歷，也得了人情世故方面簡單的提點，遇見二皇子的求助就干脆利落地應下來了，沒有細想。

但現在看來那根本不是求助，是邀請，毖潯意外站了隊，看上去還代表著異人部的些許意思。

每次都是這樣，她總能敏銳地在事情到來前感受些什么，卻在有能力做出改變時止步。

“我要去做什么……”

“去追查失聯的小皇女的下落，你待會收拾東西后就隨碧玉一同前往刑部交接。人命關天，明日就得啟程。”

梅太刀看到女孩一直沉靜的臉終于掛不住了，她喃喃道，“太急了……”

老人也跟著嘆了一句，“可不是嘛……圣旨很快就會來，此事只有監察司和刑部兩面負責，其他部門避嫌不得插手。”

毖潯很快被梅太刀拋出的新信息吸引了注意，監察司這兩個部門這邊有碧玉和梅太刀負責，異人部更是自設立時就直接向陛下負責，那么刑部會來什么大人物坐鎮？

梅太刀看著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女孩思索的樣子，像是看穿了毖潯所想，繼續補充道：“她叫祝自欣，沒事要防著點。刑部向來只有一位祝大人，你到時候就能見到了。”

老人為自己斟酒，一邊感慨道：“很多時候事物都是這樣，它們不愛一件一件來，偏要一堆一堆來，總愛打得人措手不及。等你大了，總會有更無奈的事發生。”

毖潯苦笑道：“我可以不長大么？”

“你在我這就不會長大。來，嘗嘗我煮的紅燒肉，看看我廚藝比一年前進步了沒有？”

“沒有。”

“你這丫頭……就不能騙騙我？”

“不能。”

梅太刀無奈地喝了口酒，不再言語。

毖潯一邊想事情，一邊吃，連菜的味道都快要忘了，但她堅持認為梅太刀的廚藝確實是退步了，不然怎么不如一年前那樣吸引著毖潯了？那時候不光是紅燒肉，連樹皮作調料和湯都是香的。

“還是太急了。”毖潯躊躇很久，想要推托這件事。

她的僭越者身份，吞火寺新任祭司的身份，都沒有解決，疑團重重中無法全力以赴去解決下一件事。

忽然，一雙溫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毖潯，你不會讓我失望，對吧？”梅太刀定定的看著她，強迫女孩念起當年的事情。

毖潯陷入了許許多多回憶里，她想起一年中的嚴酷訓練中有段絕望的時期，她和同行一起被困入一個只進不出的幻境，被困了很多天。

記憶中夕陽藹藹，梅太刀站在曠遠的地帶，剔透的耳墜反射著暮色。

“我們雖然選擇了異人這條路，但有時不得不得依靠一樣東西，這個大陸上只能用至誠至心換的東西。”

“什么？”毖潯緊握著天陰殘卷，餓到腿腳虛浮，那段時間她每天靠啃樹皮為生，全隊人大多是梅太刀帶的年紀小的修士，還沒完全掌握修煉的基礎法則，吃完余糧后又不能入幻鏡延長饑餓感，幾天幾夜都被一種絕望慢慢籠罩。

“神意。”梅太刀眺望遠方，偏過頭看毖潯時臉部輪廓被一種鎏金般的光勾勒著。

這個模糊的概念最后真的讓她逃出生天了，但最后支撐毖潯走下去的不是所謂的飄渺的神意，是梅太刀，前輩像個標桿，指引涉世未深的就一腳踏入生死的少女堅持的道理，嘗到服從年長者的指令后的苦盡甘來的甜蜜。

她最后繳械投降般囁嚅道：“好，我去做。”

飯后梅太刀送毖潯回廂房，經過煞氣門時聽到一陣對話。

“娘親，為什么，刨果子，這樣快？不怕，切到手嗎？”

“傻環兒，刨到手那還叫娘親嗎？”

趙聞將刨好的脆甜果子塞給女兒，仔細囑咐著她，“明天和你師傅去那什么鬼地方，遇到危險就趕緊跑，聽到沒？”

她囑咐的聲音很小，但對異人來說不是什么問題，對話被清晰地傳到了各處。

趙環兒急急地壓低聲音，“娘親，姐姐們，都能聽到，你，小點聲。”

“我滴乖賽，環兒你要多學點本事聽到沒？”

但趙聞很快改口道：“也別學太多……能保命就成，越有本事就得被逼著沖到最前面。”

“為什么被逼著？有力量，很強，保護大家，好。”

趙聞捏著女兒的臉，哄著，“你大點就知道了，先吃點果子。”

她們母女的聲音漸漸遠去，毖潯很快被送到了廂房前。

臨走時，梅太刀沒忍住囑咐她了一句，“明日把你問東問西的習慣改一改。”

“我知道了。”

*

外面很黑，也冷，馬蹄聲在街道上格外響亮，很多人將兜帽裹得更緊，她們拉著韁繩的手露在外面吹的發紅。

很快眼前的冷清逐漸變得熱鬧，騎行在最前面的碧玉吼了一聲，“前方何人敢攔監察司！”

那堆人傲慢地沒有理會這邊的，大搖大擺地走過去。

丹桓借著等他們過去的間隙，看出了那個隊伍的的來歷，喃喃道：“是肅王，唯一一個封王的皇子，皇儲中排第十二。”

“皇子，封王？”

毖潯只發出了這么個疑問，就看到碧玉帶著隊伍直接穿過肅王的儀仗隊，她的背向前傾，長發飛揚，似一根拉弓后直直穿行沒有回頭路的利箭。

監察司由她帶頭沖撞皇子，聽著抬轎的老石女破口大罵，毖潯覺得還挺過癮。

趁夜色更濃之時，隊伍順利來到皇宮內，刑部在陛下的心中顯然分量更高，所以是監察司來接刑部帶來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