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玩著手機，他們聊的話我左耳進右耳出，找了個機會告了別。

小龍從我后面跟了上來。

“凜哥，你今晚上哪里睡啊？”

“你也走了？我現(xiàn)在去酒店休息了。”

“嗯，你一個人吧？要不去我那里睡吧？”

“你家是初中搬的新家那里嗎？”

“現(xiàn)在在市政府旁邊，來吧，我前面帶路，這么久沒見了，還想和你好好聊聊呢。”

“嗯，好，那你電瓶車慢點騎。”

如果用一句話形容小龍的性格：他是一個神經(jīng)大條的人，性格有點兒像陰小林。

我的記憶還停留在高中放假某天，他帶著表妹來網(wǎng)吧找我，那是我第一次在現(xiàn)實中見到她。她叫我去玩我害羞沒有去，小龍看不出她妹妹的心思，一臉的無所謂，這好像就是我和小龍的最后一次見面。

來到小龍家樓下，我跟著他上了四樓，進屋以后可以看到他家格局很大，空間起碼比小玉家大三倍以上，屋內(nèi)共分兩層，一層父母，二層他和媳婦，裝修得很豪華。

他是本地人，初中在麗臨市邊緣的山村買過無證房，能住在這里估計是和葉妤開一樣，老家拆遷后買了這層房子。

我跟他的父母打了聲招呼，和他坐在一樓客廳，阿姨去廚房為我們下了點餃子當夜宵。

我們在客廳聊了一會兒家常，我沒說月月是自己妹妹的事情，也只是聊著自己在外面開了家公司。

后來聊著聊著，小龍又和他的父母聊起小玉叔叔女兒的事，還聊起了他妹妹的學(xué)伴事件，我又是左耳進右耳出。

【21：24】吃完夜宵我暗示他上樓。來到樓上他為我安排了一間客房，我率先洗漱，完了躺倒在床上，他見狀也就沒來找我聊天。

躺在床上的我心情莫名低落，玩手機刷劇的想法都沒有，很快就睡了過去。

【六月一號，06:11】一夜無夢，洗漱后回到房間，一直百無聊賴地等到了早上七點，耐不住性子的我給小龍打了個電話，他也開始起床了。

他家人還沒起床，他看我有點兒急，便帶著我下樓吃了早餐。

吃完了早餐，我在一樓就和他道了別，我想早點兒回歸屬于自己的城市。

這趟回來倒是給他添了麻煩，連他媳婦子女都沒見一面，我就匆匆走了。

開了一會兒車，快接近高速路口時，我的胸口突然發(fā)疼，嘴里一甜，我急忙踩下剎車，朝窗外“噗”地吐了一大口血水…

這附近是郊外，我熟悉周圍的場景，以前還開的士車在小土坡那里思考過人生。

來到曾經(jīng)坐過的草地上，我趕緊用礦泉水漱口，突然又把早餐全吐了出來，吐了一會兒整個人感覺舒服多了，呼吸調(diào)整了一段時間，終于感覺到恢復(fù)了過來。

我開始悲天憫人，怒氣沖沖地朝著老天大聲喊道：“我們沒有能力改變別人，只能要求自己趨利避害！我頓悟了：我再也不想聽到任何能影響我心的事！

讓我妒忌的事，我不想聽到！讓我驚恐的事，我不想聽到！讓我無奈的事，我更不想聽到！”

回到車上開著車，我心里想了很多事。

我在想，每個人經(jīng)歷不同，思維不同，如果權(quán)力者某天濫用職權(quán)壓迫自己呢？應(yīng)該怎么辦？當一件事情出現(xiàn)不好的情況，但是當下舉報不受重視，應(yīng)該怎么辦？舉報好用，按鈕壞了應(yīng)該怎么辦？

所以遇上事了是不是只能選擇放棄？難道就沒有解決的方法嗎？

我想了很久想不到解決的辦法，卻開始慶幸自己學(xué)生時代成績不好，退路無窮。也就是剛開始那幾年有被妒忌，后來自我放棄以后就無比安全了。

……

【11:37】回去的路上我沉默不語，來到了丹州，距離唐風(fēng)情家不遠處停下。

該面對的事情逃不了，和她的因果畫上個圈，更何況現(xiàn)在主動權(quán)在我手上。

等這段緣分結(jié)束了，回到家里，我想為建校事業(yè)提速了，好后悔當初有了錢沒有直接找個地方建蓋校園，哪怕只是試錯也好。這事情迫在眉睫。

這時，我站在唐風(fēng)情家門口不遠處，雙手環(huán)胸凝思著和她見面時可能觸發(fā)的劇情。

要是撞見她和她丈夫一同出門或回家就有趣了。那樣的自己會是什么境遇？

我們離得很近

我們已經(jīng)走遠

擦肩而過之后

一個安然無恙

一個遍體鱗傷

一切突然

正如他莫名來訪

摻和荒唐

誓言之后的食言

我選擇讓你好過些

暫不想

成全你們

對你以后會是種傷

一個安然無恙

一個遍體鱗傷

……

我不知道她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我也沒向張萌萌事無巨細地打聽她。

正當我在思考要不要向萌萌索要唐風(fēng)情的電話打唐，約她出來見面的時候，恰巧看到唐風(fēng)情從遠處慢慢走來。

她手里提著袋子，身形婀娜，挺胸翹臀，走路姿態(tài)散發(fā)著迷人的自信。

我心跳快速跳了兩下，以這種邂逅的方式突然碰面，我不自覺地感到窘迫。

本來是把持著見會計華香一樣的底氣來見教師唐風(fēng)情，但內(nèi)核的思緒卻截然相反。見華香，是充滿了愛意。見唐風(fēng)情，只有不屑。

我深吸了口氣，雙手叉腰，仔仔細細地盯著唐風(fēng)情。

她慢慢走近，也將視線聚焦在我身上，本來她已經(jīng)要掏出鑰匙往自己家門口走去，側(cè)目凝眸地看了我好一會兒，突然像見了鬼一樣嚇了一大跳，手上的袋子都掉到了地上，蔬菜撒了一地，她皺眉的表情越來越痛苦，整個人蹲地上掩面大哭起來。

我憧憬過兩人見面的畫面。如果她嫌棄自己，自己會無所謂，打個招呼聊幾句就走；如果她很開心，自己也會灑脫禮貌，友好交談一會兒。但是一見面就哭，這是鬧哪樣？

我提著的氣泄了一半，好奇她為什么哭得這么撕心裂肺，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旁道：“唐風(fēng)情？我是溫凜…你干嘛哭啊…”

唐風(fēng)情蹲在地上哭了好一會兒，緩緩地抬起頭，滿臉淚痕的臉蛋擠出一張笑臉：“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沒想到這么多年…”

我還沒回答，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子，雙手攙扶在我手臂兩側(cè)擁護著我。倆人無言，我卻能感覺到她在激動地顫抖。

她黏人地抱著我，語氣發(fā)顫地說道：“凜…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哭的…”

我不知道說什么：“沒事…你好好休息…”

唐風(fēng)情鼻子深吸嘆了口氣，隨即和顏悅色地說道：“快來我家坐坐吧，你今天來看我，一定是深思熟慮過的吧？”

我不知道說什么：“嗯嗯…我…”

唐風(fēng)情拉住我的手往上走去，突然回頭說道：“凜…你結(jié)婚了嗎？”

“沒有…”

“太好了！我也沒有呢！”

“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沒結(jié)婚嗎？”

“等不到你，我是不會結(jié)婚的！”

“哦…為什…你家沒人嗎？中午了，要不我們?nèi)ネ饷孢叧赃吜陌桑俊?

“可以呀！那你等我一下，我去補個妝哦，很快的。你想喝點什么吃點什么隨便拿。”

……

我讓唐風(fēng)情挑選了一家餐廳，這里環(huán)境幽靜很適合情侶約會。

經(jīng)過一番接觸，我們倆這時面面相對開始坦然起來。

我認真地凝視著她，餐廳的暖色燈光把她照映得格外好看，她穿著一身黑紗裙，扎著丸子頭，潔白無瑕的面容依舊完美艷麗，氣質(zhì)高貴典雅中透入出清純，卻也給人高攀不起的感覺，我多看了幾眼就感覺到自己呼吸急促起來。

唐風(fēng)情見我眼神躲閃，手臂搭在餐桌上，身子微微前傾撒嬌道：“你剛剛看我的眼神，又讓我想起了我們之前的事情，剛剛你在想什么哦，突然又不肯看我了…你多看看我嘛~”

“呵呵…其實我手機里還有拍你吃飯的視頻，我一直留著，每次吃泡面…夜宵的時候就會播放看一看。我剛剛想掏出手機拍你，但是又不太好意思。”

“嗚嗚…你想拍照你就拍嘛…干嘛不好意思呢…好了，我來點餐嗎？待會兒你多拍幾個視頻哦。”

“你來點餐吧，我的飯量估計和你差不多了，你點雙份好了。”

“行。但是我現(xiàn)在吃得很少了，你沒發(fā)現(xiàn)我瘦了好多嗎？”

“你這么說，我確定感覺到你挺瘦的。”

唐風(fēng)情點完了餐，我嘟著嘴玩著手機，兩人無話。

現(xiàn)場氣氛有點兒像相親似的，雙方客客氣氣地吃著美食，我也心照不宣地開啟視頻功能，拍了幾段她吃飯的畫面。

猛然驚覺，她現(xiàn)在吃飯已經(jīng)不像當初那樣甜美可人了。

那時候的她吃飯要多香有多香，一桌子的美食，但她總給人感覺有人和她搶似的，每一口吃在嘴里她都是笑呵呵的，一臉的幸福感。有時候她還會激揚地和我吃著這家聊著那家，說下一次一定要再去大吃一頓。

今天的她左手護著衣領(lǐng)，右手握著叉子，身子往前傾，趴在餐盤上面小心翼翼地吃著肉排，眼神時不時朝我看去，表情卻有點兒像委屈要哭模樣。

吃了幾口，唐風(fēng)情見我收了手機她便吃不下去了，正襟危坐，手持刀叉玩著牛排，歪著頭目光下視盯著餐盤說道：“凜，謝謝你來看我。你今天不會走吧？”

“我下午就回去了，其實，我…就是想看一眼你就回去，沒別的意思。”

“喔…凜…我想問你，當初關(guān)于我的事情，跟你理解的情況符合嗎？”

我停頓思考片刻，卻還是不懂：“嗯？什么意思？”

“你是因為什么，才跟我分手的？”

“那時候不是說過了嗎？那兩個字我真不想說出口。”聽到她這么問，我沒了食欲，她的問題當初就聊過了，如果沒有“背叛”我肯定不會和她分手，這么多年了還要提及？也挺好，這次相聚不歡而散更好，下次肯定是不會再見面了。

“我不知道你了解的是什么。我只想問你，如果你的女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欺負了，你還要她嗎？”

“嗯？我不是很明白你說的。”我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隨即又慢慢收回了笑容，當初不會真的有誤會吧？時間太久，記性不行，早就忘了大概。但應(yīng)該是不可能的。

“我當初是暈倒了，你不知道嗎？”

聽到唐風(fēng)情一個字一個字說出口，我腦子瞬間炸開，不敢細想他說的話：“怎么可能？你當時不知道嗎？”

唐風(fēng)情頷首低頭，眼淚默默流下不讓我看到，她搖了搖頭細聲哭啼道：“我以為你回來看我，這么多年你未曾一次來看我，若不是抱有信念你一定回來找我，我想人間再無唐風(fēng)情…”

聽到唐風(fēng)情這么說，我一股絕望感涌上來，我抓著自己的心臟，嘴巴急促地喘息著，視線慢慢模糊，心里難受得不得了。原來人是可以瞬間就窒息到昏厥的。

我感覺又要吐血了，但是無所謂了，我顫巍巍地站起身子，站到她面前雙膝下跪，對著她磕了好幾個頭。

唐風(fēng)情急忙俯身過來跟我跪在一起，兩個垂頭哭泣無言以對…

我把她扶起，和她并列同坐在沙發(fā)上，隨即把她死死地抱在了懷里。

“我就知道，你不知情…我就知道，你不會不要我的…這些年我有無數(shù)次想打電話問你，但我怕答案為否，而你再也不來見我了。凜…只要你回來，我的世界就有了色彩…”

“我真的不知道…”聽著唐風(fēng)情的話，我覺得她的世界早已經(jīng)支離破碎…錯過了就錯過了…一切都無法回頭了…我想她這些年過得很累…她家里的那條薩摩耶也不見了，這么多年了…一直孤身一人了嗎…

而自己和她那完美的愛情，因為無知燒成了灰燼，現(xiàn)如今面對這么一個支離破碎的人，與她也再無可能了。

我們就只是坐著，一直無言敘述。

結(jié)完賬，我緊緊地擁護著她，她也沒有說話，見我替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她立即坐了進去。

對于她的過往，我很抱歉，但心痛之余，我卻得到了解脫。只要是自己錯了，我便得到了救贖。愿我一生愧疚自卑無恨意…

唐風(fēng)情見我一言不發(fā)，她終于忍不住說道：“凜…我們?nèi)ツ模窟@是我家的方向吧？”

“嗯，去一趟銀行，銀行的位置沒有改吧？”

“沒有。凜…剛剛你的態(tài)度令我很感動，但我想再問問你，你不嫌棄我的對吧？”

“嗯…我永遠也不會嫌棄你…”

“那我再問問你，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到之前那樣，你住在我隔壁，或者你住在我家里。”

“……”

“凜…你說話呀，你不要不理我…你千萬不要不理我，我真的活得很累了…”

“我不會住在你說的這些地方…”

“那你是不是嘴上說喜歡我，心里卻想著怎么甩了我？”

“沒有的…”

“那今后呢？我不奢求回到過去，但我想我一定要嫁給你，如果你不娶我的話，我…我恨你一輩子…”

“我現(xiàn)在很難受…你不要逼我了…”

“我每天都夢見，你當初和我分手的畫面，你冰冷地說出‘分手’這兩個字，我追問你，你卻什么也不回答！就這樣直接把我舍棄了！”

“你不要再提了…越提我越心疼…”

“我只是好想回到那時候…”

隨著唐風(fēng)情低聲呢喃以后，我們沒再說任何話。

我來到銀行自助取款機，掏出一大疊卡，毫不猶豫地將主卡的錢劃走1314w到另一張卡上。這些錢算是補償她吧。自己現(xiàn)在這么有錢，應(yīng)該要找一位心理健康，年紀輕的，她這樣的不太好。

取款機對著的就是公交站，我和唐風(fēng)情坐在公共椅子上，我將卡和密碼都交給了她。

“你給我這個干嘛？是錢嗎？我不要！”

“這是我的銀行卡，給我孩子的媽媽保管的，你要不要？”

聽到我這么說，唐風(fēng)情急忙把卡揣進肚子里，緊緊地握著。

“糖寶寶。”

“嗯…”

“我有千言萬語想對你說，可是我累得連說話都懶得說了…我等下就回去了，你也回家吧。”

“你回去干嘛呀？不待幾天再回去嗎？”

“嗯…我回去還有事要辦。”

“那你辦得快嗎？什么時候回來娶我？”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我和你回去可以嗎？”

“對不起…我并沒有和你在一起的意思。”

“為什么…那你剛剛又騙我？”

“我現(xiàn)在心很痛…你回去吧…之后再聊好嗎？”

唐風(fēng)情聽到我這么說，抱著我的手臂靠在我身上抽抽噎噎慢慢地越哭越厲害。

這里距離她家不遠，我想著在公交站分手不好，便讓她重新坐到車里，開車帶著來到她家。

她家里我之前從未來過，可以說今天還是第一次進屋。

剛走進客廳我讓她靠著墻壁想吻她。我知道不可以，這不符合傳統(tǒng)，但是我就是想！

我擁抱著她，親吻著她，明顯感覺到她對此很生疏。記得以前，還是她教我的…

“好了，我回去了。”

“不要走…求求了…”

“不要說這些話，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這樣會讓我后悔吻你。”

我推開唐風(fēng)情，朝屋外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