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街燈孤獨地閃著微弱的光，車速在婦人的呻吟下不斷上升，桑君靈扶著哀嚎的女子不敢動彈。長期流連于風月場所的女子哪受過這種折磨，若不是自己體質沒法再打胎，就是拼死也是不會生孩子的。副駕上的老人皺了皺眉，稍稍打開車窗透了透氣，女人的聒噪聲，瞬間被風吹走了些許。

“馬上就到了玉梅，再忍一下”桑君靈安慰道。

沉浸在痛苦之中的女子嘶喊的已經幾近沒有了力氣，身上的汗水打濕了車上的座椅。車窗外沿途的風景急速后退著，十字路口的紅燈慢慢變成了紅色，駕駛座上的人不緊不慢地踩下了剎車。抬頭看不難發現“市人民醫院”的牌匾就在前方不遠處，隨著路程的不斷縮減，車上眾人的心跳都不自覺地加速起來。

會生出怎樣的孩子呢？男孩的話取什么名字才配得上他的身份？又或者萬一是個女孩怎么辦？

“滴滴～”綠燈亮起好大一會兒后，車后刺耳的喇叭聲響起，路上本就不多的行車不耐煩地提醒前方絲毫沒有動作的轎車，鄭蓋河猛然被驚醒，這才回過神來開始起步。一個拐彎車子就到了醫院的停車場入口，只見副駕駛上的人一個揮手，站在急診室門口等待的醫護人員立刻就推著病床向他們奔來。鄭蓋河緩緩將車子停在了急診室門口，醫院的安保人員立刻上前將車上大汗淋漓的孕婦抬上了擔架。隨行的醫生一邊檢查著患者的情況一邊吩咐護士準備手術室。這邊哀嚎的女子還緊拽著醫生的大褂嘴里喊著：

“我要全麻，給我全麻，孩子有事的話保大不保小，手術同意書只能讓我簽字，別人誰簽都沒用！”

鄭蓋河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這話不難聽出來是說給在場所有人聽的。生怕他們為了孩子要了自己的命……

醫生帶著口罩沒有絲毫不耐煩，安慰地拍了拍患者的肩膀示意她冷靜，然后給旁邊的護士一個眼神，護士立刻推著患者向手術室走去。剛一進門汪玉梅就看見手術室里各式各樣的病患都在這里等待，她的旁邊病床上躺著一個小男孩，眼睛里赫然插著一只筷子，孩子的爸爸在旁邊歉疚地看著孩子。她陣痛的間隙抬眼看了看周圍的人，大約有八九十床病人在等著做手術。不一會兒醫生推門而入，護士們走過來將汪玉梅推進了1號手術室。進了門沒多久就看到一個偏胖的女子拿著一根又粗又長的針管過來將汪玉梅的身子側翻過來用手一節一節地確認她的脊椎。

“別緊張，生孩子很快的，像你這樣非要求全麻的還真不多。”胖胖的麻醉師說著安慰她的話。

汪玉梅不受控制地抖動著身體倔強地說著：“我不緊張，我一點都不緊張。”

手術室外，鄭蓋河感覺空氣有些煩悶，便出去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抽根煙，煙才吸了兩口就被過來打掃的清潔工大姐呵斥了一番。他心頭煩悶，也懶得跟人計較，便滅了煙頭轉身朝手術室走去。剛到門口就聽到老人不滿的埋怨聲，一向一絲不茍的精神老頭，這下也顧及不了自己的體面，罵罵咧咧地說著老二家肯定是祖上沒積德，沒有兒子命什么的……

鄭蓋河一聽頓感不妙，難道又是個女兒？他快步走過去顫顫巍巍地問了一句：

“生出來了？”

老爺子大眼一瞪，煙斗往他身上一砸就出了門。旁邊的醫護人員滿臉尷尬，小護士說：

“患者女兒已經被送進嬰兒室了，患者剛剛被推入病房，母女平安！”

鄭蓋河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他看了看一直在響的大哥大，煩躁地掛斷了電話。

兩個月后，汪玉梅拿著豐厚的信封踏上了遠去的火車。換個地方重操舊業誰也不知道她生過孩子，以后還是賺得盆滿缽滿。

另一邊的桑君靈也抱著自己的小女兒像是撿回了命根子似的親來親去，臨走前她回頭看了一眼被交換走的小嬰兒，無奈地嘆了口氣。

一物換一物，總不能讓親生的孩子流落在外抱著別人家的女兒養。人性就是如此，誰也別怪誰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