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兒，我的江山蕩然無存，一條手臂又算得了什么呢。”

秋墨淡淡一笑，親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手指默不作聲地在壺蓋上轉了一下，又給文錦倒滿了杯。

“這是百年的女兒紅，小時候，母后就為我準備好了，本來要用在大婚之夜，現在拿來招待朋友。”

他舉起杯盞，敬她，唇角帶著一絲笑意，那樣的溫柔，和煦。

文錦心頭一陣愧疚，道，“秋墨，實在對不住。”

一仰首，將這杯酒飲下肚。

有些人很好，可是后來遇見，就是一生。

她知他一直是真心，可是，她身邊有了穆老大，就已經足夠了。

秋墨抿了一口酒，“姻緣，本來就帶一個緣字，強求不來的事情，你不必抱歉，有你這么一位朋友，也是我的榮幸。”

他看著半空，浮起滿目悲涼瘡痍，“只是，山河破滅，我如今已經一無所有，讓你看笑話了。”

文錦輕輕搖頭，“勝敗乃兵家常事，在此地封王，你這一生也不會差。”

她看著秋墨，“就不知皇上考慮得怎么樣了。”

她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所以很想現在就要一個答案。

“你覺得我會怎么選呢，錦兒。”

秋墨語氣很平靜，靜得像不起波瀾的湖水，可是那樣的堅決，卻是撼動不了。

“秋墨，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你這又是何必，你這是和自己過不去。”文錦帶著一絲怒意說。

“你生氣啦。”秋墨眼里浮起星辰般的光芒，璀璨逼人，隨即，他胸口微微一震，一縷黑血，從嘴角流下來。

男人身軀晃了晃，面上逐漸浮起了死灰色。

文錦心中大慟，起身過去扶住他，連聲逼問，“你何必這么傻，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她的手在顫抖，又憤怒又難過，大喊，“太醫，太醫呢？”

“沒用了。”秋墨搖頭，聲音虛弱無力，毒藥傷了他的嗓子，吐出的話破碎沙啞。

“這酒里，是鶴頂紅，一口足以致命。”秋墨沒有扶穩扶手，身軀委頓滑移下來，靠在文錦的懷中。

“為什么要這樣做？”文錦眼里紅血絲彌漫，第一次，就這么沉重的無力感。

“因為……”秋墨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微微用力，“我是亡國之君啊，只有這樣做，才能保全最后一份尊嚴。”

從君跌落到臣子，哪怕仍然有榮華富貴，可他仍然不會屈就。

文錦雙眸含淚，“我還欠你一個條件，你明明可以用，可是為什么不用？”

那個條件，可以逆轉局勢，可以挽救他的人生，可他始終沒有提過。

“誰說我不用？”秋墨看著她，眼里的光芒在飛快渙散，“條件就是，你要幸福，完整地過完這一生。”

文錦的淚水，滴落在他的臉上，熾熱如火，又隨即寒如冰雪。

秋墨望著半空，他看到了無數的光，在他的眼前彌漫鋪開，“錦兒，你說，我會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