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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我和大陸(三)

不過大陸還是說到做到,雖然和我一起玩的時候一點兒都不讓著我,不過要是有人開我玩笑欺負我,他肯定二話不說就要懟回去。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六年級的時候,當時我們和幾個同學一起約好出去玩,計劃騎單車去野炊。

剛開始大家還慢慢悠悠的,一邊騎行一邊聊天,后來不知誰提了一句,咱們比賽誰騎得快,誰先到地方好不好?大家聽后紛紛摩拳擦掌,表示同意。

身為女生,我的體力肯定比不過男生,不過我有毅力啊,雖然剛開始的時候被甩在了后面,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多人感到累了就逐漸放慢了速度,而我卻咬著牙堅持,即使已經覺得累得不行了,還是不愿意減速。

就這樣我慢慢超過了前面的幾個男同學,可就在我又超過一個男生的時候,突然聽到后面傳來了不懷好意的笑聲。

剛開始我雖然很好奇,但為了能贏得比賽還是沒有放慢速度,但過了一會兒,笑聲還是沒有停止,我實在忍不住,于是稍稍放慢了速度,回頭看了一眼。

那幾個男生并排騎著自行車聚在一起,伸手傳遞著巴掌大的東西,不時地看向我這里笑。我被這些目光看得頭皮發麻,感覺更加疑惑了,于是干脆停了下來,認真回頭看了一眼,觀察了幾秒鐘,突然意識到那是我放在口袋里的衛生巾!

當時的我還很害羞,看到這一幕也不知道是生氣多一點還是委屈多一點,總之我停在了原地,等他們靠近的時候,生氣地朝他們大聲吼了一句:“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伸手想奪走他們手里的衛生巾,可無奈他們傳來傳去怎么也夠不到,于是我干脆也不要了,跨上自行車就朝回家的方向騎去。

騎在最前面的大陸聽到了我生氣的聲音,回過頭看了一眼,看到那些男生手上的衛生巾以后瞬間明白了一切,他立刻剎車停了下來,用眼神剜了一眼那群男生,生氣地說:“你們也太無聊了。”然后就調轉方向,向我追了過去。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被落在后面的幾個女同學,她們看我回去了都感到很奇怪,關心地向我喊到:“丁曉玉你怎么了?”

我沒有回答她們,而是騎著自行車飛馳而過,后面追來的大陸向她們解釋道:“我們家里有些急事,不能去野炊了,不用管我們,你們玩得開心就好。”然后不顧她們疑惑的表情,繼續追了上來。

等到了村口的大橋上,大陸才追上我。

我把自行車停在一邊,雙臂趴在圍欄上,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忍不住哭了起來,邊哭邊罵:“神經病,氣死我了,一群神經病!”

大陸下了自行車,走了過來,輕輕拍著我的肩膀,先是為我打抱不平:“以后我們不和他們玩了,他們也太過分了。”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沒關系,哭完就好了。”

然后大陸就靜靜站在我的旁邊,聽我罵人,聽我哭。

等我罵得差不多了,心里的氣消了大半,于是停止了哭泣,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忍不住抱怨:“氣死我了,本來可以好好玩的,現在好了,好好的計劃就被打亂了。”

大陸托著腮思考了一下,突然笑著說:“丁曉玉,我帶你去個好地方,肯定比他們野炊好玩。”

“行,你最好不要騙我,要不然我打死你。”我吸了吸鼻子,惡狠狠地威脅他說。

“不好玩隨你處置。”大陸拍著胸脯向我保證,他低頭把脖子伸到我跟前,裝作嚴肅地說,“你要是不高興,我的腦袋就在這里,家里面的狗頭鍘早就準備好了。”

我聽到他的話,忍不住噗哧一笑,跨上自行車跟著他走了。

我們先是回了他奶奶家,他打了一桶水讓我洗洗臉,“要不然讓奶奶看到了,以為是我把你惹哭的,肯定要打我。”

“哼,那也是你活該。”我笑著懟他。

他笑笑沒說話,而是從屋里找了一個布袋,到廚房拿著小塑料袋裝了點鹽和味精,又拿了兩個不銹鋼盆,一個打火機,都放到布袋里。

“你有錢嗎?”大陸把布袋放到自行車的籃子里,問我。

“只有一塊錢。”我說。

“你這也太窮了吧,那你剛剛野炊出去吃什么?吃空氣啊?”大陸展開滿級嘲諷。

“我帶了蘋果好嘛?”我顛了顛一袋子的蘋果,沒好氣地反駁大陸,“難道你就有錢了?”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這個蘋果你幫我拿著,太重了。”說完,我就把自己車籃里的蘋果放到了他的車籃里面。

“欸?還別說,我有五塊錢。”大陸挑了挑眉,“而且我帶了棗子和石榴。”

大陸邊說邊把蘋果拿了出來,只剩兩個在車籃里,棗子也只留了一大把,石榴留了最紅最大的一個。

“你干什么?”我看到他把東西都拿出來,以為他要私吞,慌忙問道。

“就只有咱兩個人,吃不了那么多。”大陸說。

“嗷嗷嗷。”我恍然大悟。

收拾好東西我們就騎自行車走了,路過村里的小賣部的時候,大陸停了下來,說:“把你的一塊錢給我。”

“干什么?”

“一會兒就知道了。”大陸有些神秘兮兮地說。

我將信將疑地把錢給了他,他走進了小賣部,出來的時候手里多了兩包康師傅紅燒牛肉面和三瓶礦泉水,方便面一塊五一包的那種,礦泉水一塊一瓶,剛好六塊錢。

他把方便面和礦泉水放在車籃里,我看著他,問:“就這?”

“昂。”大陸挑了挑眉,“怎么了,不滿意?”

“滿意滿意。”我嘿嘿一笑,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招來。

我跟著大陸七拐八拐到了一塊菜地旁,地頭有一個廢棄大棚的半圓形土墻,土墻旁有一棵高大的楊柳樹,濃郁的樹蔭打在地上,投下一片涼影地。

我們把自行車停在了土墻邊上,大陸從車籃里把東西拿了出來,把布袋鋪在地上,然后把水果和鹽,味精以及其他的一些東西放在了布袋上。

弄好這一切之后,大陸從對面的菜地里找到了兩個小鏟子,他走到我跟前,把一個鏟子遞給我,說:“咱們得挖一個洞。”

“你怎么知道這個菜地里有小鏟子的?”我一臉驚訝。

“你傻啊,這是我二伯家的地,我前幾天還來給他過幫忙。”

“嗷嗷嗷,那挖洞做什么?”我還是不解。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說完,大陸就拿出一個不銹鋼盆,在地上比劃了一下,然后用小鏟子順著不銹鋼盆的底部在地上描了一個圈,說,“咱就挖那么大的坑就行了。”

我恍然大悟:“你是想挖一個灶臺啊。”

“嗯,你可算是反應過來了。”

“不過……”我想了一下,說,“其實我們不用挖坑的。”

“嗯?”大陸一臉不解。

“你笨啊,咱找幾塊石頭把盆架起來,不是照樣能燒火嗎?”我給了他一個板栗,說道。

大陸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顯然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行為是在畫蛇添足,又是尷尬又是難堪,動了動嘴想要反駁,卻找不出什么好的說辭,于是最后只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你說得對。”

“那這樣吧,你去找石頭,我去找一些干樹枝當柴火,咱們分頭行動,爭取早日吃上飯。”我開始分配任務。

“行。”大陸點頭表示認同。

不一會兒我們就找來了需要的東西。大陸不知從哪兒挖來了一些沾滿泥土的磚塊,疊在一起墊在地上,然后把不銹鋼盆架在了上面。我找了好久也就只找到一些半干不濕的樹枝——沒辦法,最近天氣比較潮濕,想在野地里找到干樹枝簡直比登天還難。

我往不銹鋼盆里加了兩瓶礦泉水,拿出方便面剛想拆開,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于是連忙問:“喬大陸,你帶筷子了嗎?”

大陸聽到我的問題一愣,顯然聽到我的話后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沒有,我忘了這碼事兒了。”

“那怎么辦,我們總不能用手抓著吃吧。”我感到一陣犯難,又有些煩躁,“難道我們還要回家一趟去拿筷子?那還不如收拾東西回家吃呢,家里還有現成的熱水。”

大陸也犯了難,他皺著眉頭,突然,他的表情一變,開始有些激動地翻找自己衣服上的口袋。

“你在找什么?”

“等一下,馬上就知道了。”大陸正說著,就從褲子的口袋里翻出了一樣東西,瞬間喜笑顏開,說道,“還好那天順手放到了口袋里。”

我定睛一看——那是個用來削鉛筆的小刀。

我還是沒有搞清狀況,一個小刀有什么可開心的,難道小刀能當筷子用嗎?

大陸好像是看出了我的疑問,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保證:“丁曉玉你就等著吧,我什么時候讓你失望過?”

我撇了撇嘴,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只是挑了個好位置坐在了地上,看他能有什么新花樣。

只見大陸走到楊柳樹下,抬頭看著樹冠,繞樹走了一圈,然后挑了一個柳條耷拉得最低的位置,一個跳躍就伸手拽下了一個柳條,他把拽下來的柳條扔給我,重復原來的動作,又摘下了三個柳條。

弄完之后,他坐到我身邊,讓我把懷里柳條上多余的柳葉都摘掉,我挑了挑眉,開始摘葉子,大陸也低頭摘著他手里柳條的葉子。

過了一會兒,大陸那邊已經摘干凈了一根柳條,只見他用手大概比劃了一下長度,然后將柳條折斷,留下最粗的一部分,再拿出他剛剛找到的小刀,開始削樹皮。

我看到他的動作,立刻明白了他想做什么,高興地大聲說:“原來你是想自己做筷子啊,也不早說,弄得神神秘秘的,害我不高興那么久。”

“這不就知道了嗎?”大陸看我那么高興,瞬間有些得意。

“可是你用來削鉛筆的小刀上不會有鉛嗎?”我想到上課時老師講的話,又有些擔心,“咱們用鉛筆刀削的筷子吃東西,不會變傻吧?”

“我看你不吃鉛也已經夠傻了。”大陸聽了我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鉛筆里面是石墨不是鉛好嗎!”

“哦哦哦!原來是這樣!”我連連點頭,突然又反應過來他在笑我,于是瞬間漲紅了臉,假裝生氣道,“快削你的筷子吧,哼!”

大陸笑嘻嘻地繼續手里的動作,他低著頭,全心全意地削著手里的柳條,太陽透過柳葉在大陸的身上投下點點光斑,隨著微風搖來搖去,好看極了。不一會兒,大陸就削好了四根筷子。

他擰開最后一瓶礦泉水,倒出一點洗了洗筷子,然后把筷子遞給我,說:“等我一下。”然后就進了他二伯家的菜地,摘了一些青菜和豆角,拿回來用剩下的礦泉水洗干凈,放到了布袋上。

我原來是想先把方便面下到水里的,后來轉念一想,還是先點火吧,于是就把裝了礦泉水的不銹鋼盆從壘好的灶臺上端了下來,招呼大陸,問他要打火機點火。

預想中點火應該是非常順利的,就像我以前看大陸奶奶無數次燒柴一樣,應該輕輕松松就可以點著才對啊。可是我蹲在地上,拿著撿來的樹枝,卻怎么也點不著,反而被煙嗆出來一臉眼淚。

“咳咳咳,我不行了,喬大陸還是你來吧。”終于,我還是認了輸,把打火機和手里的樹枝遞給了大陸,站到一邊去了。

大陸看著手里的樹枝,皺了一下眉,說:“這些樹枝也太潮濕了吧。”

“沒辦法,這是我能找到的最干的了。”

“好吧,那也只能這樣了。”大陸從口袋里掏出來一節衛生紙,用衛生紙引燃了樹枝,我蹲在一邊給他擋著風,潮濕的樹枝燃燒釋放出來的煙把我和大陸嗆得半死,等火慢慢變大一點,大陸才把樹枝放到灶臺里。雖然煙還是很大,不過總算是點著了。

我和大陸一邊咳嗽一邊笑,把不銹鋼盆架到了灶臺上,等水燒開了,我就把兩包方便面都放了進去。

方便面快要煮好時,大陸起身拿起剛剛摘的青菜和豆角也放了進去。

“咳咳咳。”我一邊咳嗽一邊瞪了大陸一眼,“你明明知道我最討厭吃青菜。”

“營養均衡一下好不好?”大陸笑嘻嘻地看著我。

我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不過好在我心情很好,不想和他計較。

面很快就煮好了,我拿起筷子,向另一個不銹鋼盆里夾了一半方便面,又讓大陸給我倒點湯。

大陸端起灶臺上的不銹鋼盆,被燙地嗷嗷叫,看著我笑得前仰后合的樣子,說:“你就是故意的,報復我讓你吃青菜。”

我笑嘻嘻地默認了,和他一起坐在樹下,快樂地吃著方便面。

“真好吃,這簡直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方便面了。”我邊吃邊感嘆。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注意。”大陸一臉驕傲。

“你謙虛一點能怎樣?”我忍不住懟他,頓了一下,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不過還是謝謝你。”

大陸瞬間臉紅了,沒有說話。

默默吃了一會兒面,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問:“對了,你帶鹽做什么?”

“原來是想炒豆角吃的,不過快下鍋了才想起來咱沒有油。”

“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大陸也笑了。

吃完面,我們倆人又坐在一起吃蘋果,聊天。

“大陸,你以后想做什么啊?”我靠在樹干上問他。

大陸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想成為一個對這個世界有用的人,我要做一番大事業,成為可以幫助很多人的那種人。”

我聽了他的話感覺特別激動,我跟他說:“我最近看到一本書上有這樣一句話,叫做:‘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我覺得你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那我們以后就可以一起努力了!”大陸認真地看著我說。

“嗯!”我也認真地點頭。

那天我和大陸坐在樹下聊了很久,從未來的夢想到對一些事情的看法,雖然有些話現在回想起來會覺得有些天真和稚嫩,不過總得來說,我還是會被自己和大陸那些閃閃發光的夢想所感動到。我覺得自己和大陸的想法幾乎一模一樣,或許人真的有靈魂,在投胎轉世的時候,正好有一個人的靈魂不小心被分成了兩份,一份投在了我的身體里,另一份投在了大陸的身體里。若非不是如此,我們為什么會如此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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