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天上星亮，地上火旺。

要問為什么旺？

烤肉取暖，玩火尿炕。

不過這里并沒有什么炕，故鞣皮為墊，便夢于星野。

腹足欲與地同眠，發覺皮未鞣。

好濕，好濕。

程序緩緩地攪動著鍋里的熊油。切成小片的白色脂肪被高溫煸出其中的油脂，隨著鍋底升起的小泡翩翩起舞，向空氣發出蜂蜜味的邀請，意圖與廚師在翻滾的油香里來段絲滑的圓舞曲。

將鍋里熬熊油剩下的焦黃色脂渣撈出控油，放到碗里，撒一點鹽，顛兩下搖勻。

這樣一份饞哭隔壁小孩的飄香脂渣就做好啦！

感謝熊哥送來的熊皮熊油！

雖然我占用公共資源在你面前大吼大叫跳廣播體操是我的錯，但是你流著口水撲過來，逼著我緊急避險。

那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感受著口中油香四溢、嚼勁十足的脂渣，程序開始左右上下顛頭。這種高鹽、高油的垃圾食品讓他感到無比的快活。

果然，垃圾人就該吃垃圾食品。

撂下碗。程序在稍稍放涼的熊油里加入無水乙醇，再加一些氫氧化鈉濃溶液。充分加熱攪拌20分鐘。等皂化反應基本完成，使用精神力分離其中未反應的油脂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副反應產物，加入飽和食鹽水，攪拌均勻，靜置析出，凝固成型，切塊分裝。

這樣，一塊可以彎腰撿的肥皂就做好啦！

取一張熊皮，浸入溫水泡軟，搓一塊弓形鐵片反復刮皮革內側，去除皮里多余的脂肪與殘存的肉粒。加入三份肥皂，一份碳酸鈉，加熱攪拌，溶解稀釋，反復揉搓，重復幾次，洗滌晾干。

這樣，一塊睡覺剌屁股的粗糙熊皮就鞣好啦！

這種在平時對于城市人口來說極其罕見的農家樂一般的田園野趣實在是太棒了！

程序這樣歡呼雀躍。

熊：“啊對對對！希望你對你老六般的人生也是這個態度。”

攝取超標的脂肪作為夜宵，程序愜意的和衣躺在熊皮上。充沛的精神力可以抵消困意，所以現在的睡眠純粹是為了消遣。

歡娛的篝火在他側顏悅動，夜空中的繁星閃爍在他的眼眸。余光里月亮和她的兩個月衛背對著程序在交流閨中逸聞，嬌笑隨著夏夜的暖風填補著每一處思緒的空隙。

看來適宜的光照、充當剎車片的衛星，真的是生命的好搭檔呢。

一切都顯的那么美好。

沒有房貸，風就輕柔；不見傻逼，風就溫暖。

仰躺著，舒適的將自己交給自然，程序細數著星光的閃爍，吃飽了撐的開始思考人生。

當初我為什么要選擇法學呢？

程序心里犯了嘀咕，他高二可不是這么想的。

他高三那時的人生目標是“捕撈獨一無二宇宙洪荒超級無敵炫彩發光大紅紅淡水河豚！”

因為他前面的女生填的是“成為獨一無二宇宙洪荒超級無敵炫彩發光大紅紅淡水河豚！”

更因為那是一個高考完的下午，老師在多媒體上留下這個問題，讓學生們自個填寫，就開教師大會去了。

更更因為當時所有人都因為結束了這段高強度的學習，陷入即將脫韁的歡快情緒，沒有一個同學好好填。

所有同學們歡脫的思維躍然電子紙上。

張三寫要豎高樓

王五當保安隊長

李四說要開個大超市

趙六便周末去偷東西

周甲說要去蒙古玩上單

吳丙道別耽誤叔叔賺錢

鄭乂乂要開兩家買兩種雞腿的炸雞店

王某某直接疊放超量召喚巨大噴流靈

但這些都不重要，程序大一還想做定格動畫來著。

哪有人能從工作中獲得快樂啊，不都是為了賺錢供養那點閑情逸致嘛。

就好像現在，他就覺得很快樂啊！

但是，講道理，程序也不是很清楚他為什么會如此的高興。

或許是因為原來的世界是個牢籠，他成功的在死亡前從柵欄縫里逃了出來？

但是，那里有經常性的沙雕，但是關鍵時刻異常靠譜的好兄弟；永遠不會變心，時時刻刻陪在身邊的紙片人老婆；還有沖人老師沒完結的本子···咳咳，最后一個不算。

所以，為什么呢？

或許吧，一些有的沒的。

翻完青春這本書，程序將它放在一邊，開始閱讀另一本。

《我的法學院，和廢物一個我》

我甜蜜的當時為什么要選擇法學來著？

當法師？

不記得了，出發的理由似乎已經變得模糊。

但我甜蜜的當時為什么要選擇法學來著？

我甜蜜的必須要經歷甜蜜的痛苦的磨難，這個專業需要甜蜜的背最厚的書，參加最甜蜜難的考試，忍受最甜蜜低的就業率。

甜膩膩的！

很煩，就很煩。

躺在皮革上的程序劇烈的蠕動起來，想要毆打什么東西。

但這種令人想要毆打床墊的沖動不會長久，這類激素帶來的澎湃性情來的快，去的也很急，不久便會悄悄的褪去，就像潮漲潮又落。

于是冷靜下來的程序開始理性的思考。

還記得那是開學第一課，一位看起來很專業的禿頂老教師講過：如果想成為一名合格的律師，最重要的是，你們必須要在精神上脫胎換骨。

法學是成年人的工作，我們需要毀掉童年，擁抱純粹的理性與成熟。

法律是統治者的工具，我們需要拋棄地位，站隊絕對的中立和客觀。

法文是人性惡的研究，我們需要直面邪惡，才能辯證的公正與正義。

但同時，法律也絕非精英的智力游戲，它必須接受道德觀念的約束。

它必須滿足民眾心中最樸素的正義期待，而不能高高在上。

律師也絕不能動輒以法律理性之名拒絕傾聽民眾樸素的正義訴求。

社會一般觀念，一般人，合理的一般人，也就是民眾。他們樸素的法感覺，這種民眾心中樸素的法律感覺，激蕩著民眾心中的正義感，讓民眾為了自身的權利而斗爭，也就是讓律師為了法律而斗爭。

那位教授就這么在臺上說著，似乎并不在意臺下有多少人能夠聽進去。他只是將自己思想中法學的真諦強硬的灌輸給臺下的新生。不期望他們能夠瞬間醒悟。就像前幾年一樣。

所以，我為什么要想這些？

隨著溫風輕撫，程序擺動著雙腿。

“我現在最大的危機不應該是隨時都有可能被不知道那個草叢里射出的暗箭爆頭嗎？”

干他媽的，放棄幻想，準備斗爭！

但是程序依然躺著沒有動。就好像一條砧板上的咸魚，只要提起來抖一抖就會掉落一地的碎鹽。

不過他的精神力可一刻也不停，這種將精神力捏成小動物，讓它們去巡邏，自個掛機睡大覺的模式實在是太棒了！

于是程序安詳的合上了眼皮，但這個黑夜底下的草原卻無法回歸往日的寂靜了，因為突兀的篝火里飄飛的火星隨時都有可能讓程序因為放火燒山，而牢底坐穿。

如果異世界也有警察出警的話。

一陣風拂過草叢，小兔子警覺，抬頭張望，鼻翼翕動著，沒有異常。

它繼續低頭細嗅青草的芳香，為能夠跳出天敵的捕食積攢能量。

不過，在它看不見的地方，有一只精神力凝聚成的細犬。

也在低頭細嗅小兔子的芳香。

不過兔兔暫時是安全的，以為程序很快便根據這只細犬的反饋調整了警戒策略。于是所有的細犬都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對一只可愛的兔兔一陣猛吸。

“這個果實不重要，掠過···”

“這群蜜蜂派個犬看一下···”

“呦，這不是熊熊嘛，標記標記”

“握草！這是屎啊！你們他媽的是虛擬犬啊喂！”

“虛擬犬會夢到手繪大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