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酥過了皓羲門后，才發現身后一直跟著一個人，他一直離自己有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弦月。”賀酥終是忍不住回了頭，她沒想到一回頭，就對上了他的眼睛，還是如初見般的漂亮而死寂，可現在卻認真地不動地看著她。

“我和你一起下去。”他如是說道。

“好……只是為什么呢？”上神不是最無情嗎？不對，她恍然想起自己與他在人間的那幾日，想起他屢次幫自己解難的模樣。果然是騙人的，他分明有情，他或許對自己有情，對這人間有情。

“只因我與你一樣。”上弦月離她越來越近，直到在她身旁，他才停下。

有了他這句話，賀酥感覺到自己放松了許多，眉梢不再有那么濃的愁色。

“那一起走吧。”

人間如火如荼，縱使人間的修仙者在人界邊境拼死抵抗，卻也不敵強大魔族，邊境已然岌岌可危。

“看，那是？”

兩道白光降落，兩個身影佇立在那些修士身前，他們手中凝劍，一招便擊退十幾個魔族。

“是神仙！是神仙！”

“竟然有仙人愿意救我們！我們有救了！”

“好厲害！是神吧？”

就這樣，兩人沒日沒夜地奮戰在前線，直到魔族越來越少，剩下的魔族終于逃竄。

人間就此，留下了傳說。他們都說，那天救人族的神仙就是大名鼎鼎的上神大人。只有那兩位上神大人愿意挺身而出，違法則，救人間。

“一位是弦月上神大人，還有一位是……”

“是誰是誰啊？”

“聽說是叫賀酥，原是東天門的弟子，但她竟然比弦月上神大人還要厲害！”

“哇，那她肯定也是上神大人！”

“是呀，說書先生們都尊稱她為，酥月上神大人！”

“和弦月上神大人是一對呢！”

“原本就是一對璧人啊！是我們的大恩人！”

天界知曉此事后，全都惶惶不安。

“天帝大人啊！萬一世之法則靈驗了……”眾仙都在害怕上弦月和賀酥違反世之法則后會造成的可怕后果。

天帝最近事務纏身，疲累得不行，聽到眾仙的抱怨惶恐聲之后，更是焦慮不安。

“本帝怎知？萬年來，從沒有過這樣的事！”天帝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一條急報。

“報！天帝大人，大事大事！”一位天兵神色匆匆地闖進了殿內。

“又發生什么啦？你這成何體統！”

“天帝大人……外頭，外頭的天，天裂了！”

此話一出，眾仙都不淡定了，他們紛紛往殿外奔去，連普辜自己都下了他的寶座，望向外頭的天穹。

天穹不復往日明亮，反而在中間籠罩了一片黑霧，黑霧里頭，清晰可見的裂縫，裂縫里源源不斷地涌出渾濁的血色。

“這……”眾仙都驚呆了，他們從未見過此景。

“是責罰！是違背帶來世之法則的懲罰！”

“我們，不，是所有人，人天地三界都將毀滅！”

天帝在片片哀嚎聲中慢慢彎下了腰，面上絕望無比。

還在人間的上弦月和賀酥此刻也看到這一景觀。

“怎么回事？”賀酥緊縮眉頭。

“天裂？”

賀酥望向上弦月，“天裂是什么？”

上弦月面色嚴肅，“古書中有記載，描述與現在的情景很像，據說是，毀滅之兆。”

“什么……世之法則……難道真的靈驗了？”賀酥此刻的不安感瞬間遍布全身。

上弦月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別擔心，我們一起面對。”

賀酥剛想回應他，卻忽然感覺眼前一片眩暈，腦中突兀地響起一個聲音。

“進來裂縫，進來你就知道一切了。”

好熟悉的聲音，賀酥猛然想起當初自己死的時候，也聽到過這樣的聲音。

“怎么了？”上弦月扶住身體搖搖欲墜的賀酥。

“弦月……”賀酥一手抱著頭，一手指向空中的裂縫，“去那里面，有人叫我去那里面。”

天庭。

“都叫來了嗎？”天帝遣散了凌霄寶殿的眾仙，獨自一人回到了天帝宮。他派自己身邊的人去叫來七上神，想要與之商量對策。

“回天帝，除了弦月上神大人在人界外，另外六位上神，我去他們各自的神宮中，卻都找不到他們……”

“什么？”天帝原本倚在椅子上的姿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慌亂地站了起來，“怎么可能？除了神宮，其它地方找過了嗎？”

“找過了……都沒有，我還聯系了在人間的仙神，都沒有他們的蹤跡……”

天帝如脫力一般，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難道……注定要亡了嗎？”

人間。

上弦月聽到賀酥的要求，沒有半分猶豫，便答應了，兩人一同朝著你裂縫飛去。

“弦月，你那么相信我嗎？”賀酥忍不住向他發問。

“嗯，我信你。”上弦月無比肯定的語氣，讓賀酥心頭一軟。

“即便是我導致了這場災厄。”

“不，不是你，如果我們不去幫助人界，人界滅之后，如你所言，沒了靈氣和生命力的供給，天界很快也會滅亡，而地界，同樣也會如此。”

賀酥笑了笑，“可是只有我們懂得這個道理。”

“無妨，只有我們就夠了。”

裂縫中的空間與外頭看到的完全不一樣，一片白，像夢一樣。

“這種地方，我從來沒見過。”上弦月打量了四周，除了一片白，什么都沒有。

“來啦。”一個沉悶的聲音忽然響起。隨后賀酥和上弦月的周圍憑空出現了四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孩子，將他們圍住。

“你們是誰？”

“別緊張。”在一團白霧中，出現了一個穿著現代服裝的男人。

賀酥看著他，眼底滿是震驚，“你是現代人？”

男人不屑地笑了笑，“人？我可不是。”

上弦月不著痕跡地擋在賀酥身前，“你到底是誰？天裂是不是你做的？”

男人朝著四個孩童揮手示意讓他們退下。

“你們確實應該知道我是誰。”男人坐在不知何時變幻出來的靠椅上，“我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你們所說的世之法則就是我制定的。”

男人看著他們兩人一臉疑惑的表情，很滿意地笑了，“不信？”他伸手指向賀酥，“丁棉，你該信的，可是我把你從對面世界帶到這個世界的呀。”

賀酥瞪大了雙眼，對了，他的聲音，確實就是當初自己死后所聽到的聲音。

“是你帶我來的？”

“沒錯，為了把你弄過來，我費了不少力氣呢。”

賀酥莫名產生了一絲憤怒，“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如果沒有他，她就能真正地死去，不管有沒有下一世，她都能擺脫痛苦，而不是如今知道真相后的絕望和憤懣。

“因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啊！”自稱主宰的男人聽到賀酥的提問之后，表情霎時間變得張狂起來，語氣也多了稍許激動。

上弦月察覺到賀酥不寧的心緒，拉了拉賀酥的衣袖，示意她冷靜。

“讓本座給你們解釋一下吧。”男人擺出一個無比放松的姿態，倚在椅子上，“你上一世，也就是作為丁棉的那一世的死亡，就是我造成的，我特意讓那輛車失控，然后準確無誤地撞向你。”

男人無視賀酥眼底的震驚，繼續說了下去，“而后，再把你丟在東天門掌門的必經之路上，還有在你身上的玄荒補天石就是我放的。在此之前，我就特意引導賀從行，讓他誤以為淚燼石可以復活他的亡妻，所以，他一定會將你帶回去。”

“而后，賀從行，你的好師父就會按我的計劃，將你送入天界，然后讓你盜取淚燼石。這其中，我還出了不少力呢，幫你和你身邊的這位上神搞好關系。只是沒想到你會遇見孜蕪，呵，沒有關系，反正結果也是一樣的，你比我預想中的速度還要快。”

賀酥不解地看向他，“你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的？現在這樣就是我的目的啊。你成功用混沌之力破除了世之法則了呀！你成功了呀！果然，只有異世之人才能悄無聲息地用法則漏洞來破解規則。”男人幾近癲狂的狀態，讓賀酥感到不可置信，一切都是別人的陰謀，自己的一生原來早就被人安排好了。

“法則被違背之后，我就能有理由重置這個世界了，才能給撫慰我無聊的心靈啊！”男人如癡如醉，好似在想象著什么美好的愿景。

“重置世界？”上弦月插了一句話。

“你們想問重置世界的意思是吧？”男人大笑，“就是毀掉現在這個世界呀，然后重新再造一個，就像游戲一樣。”

賀酥握緊了拳頭，準備沖上去，卻發現根本動不了，“你！”

“嗯？在我的世界里，你什么都干不了哦。”男人戲謔一笑。

“為了你的惡趣味，你竟然要毀掉這個世界，毀掉所有生物？”賀酥只能無能狂怒，他若真是主宰，那自己根本就阻止不了。

男人忽然站了起來，露出更加瘋狂的神情，“惡趣味？若你坐上我這個位置，你就會明白，孤獨長明，終不可絕的痛苦，能做的唯有看著這個世界改變、運作，以解無聊。呵，來，你不是想要留下這個世界嗎？我給你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