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毫不驚喜。
陳澤在北安公園的門前見到了顧瓊。
雖然早有心理建設，但看到的那一眼還是幾乎令他心臟驟停。
雖然前世曾經與她一起在這里私定終生過……
雖然已經來過了很多很多次……
雖然……
心中漫無目的的想著，他卻感覺自己嗓子發不出聲音來了。
心底的聲音無數次想要叫住那個女生，但都被身體無情否決。
沒有什么大事……只是……說不出來而已……
“陳大師？”
身側恭敬的聲音將他召回了現實，轉頭看去，卻是魏鐘國的小兒子，魏安國。
名字很大氣，但人屬實是不怎么樣。
沒什么瞧不起的，只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可以做出這么個評價。
平庸，不實，庸俗……
“……”
陳澤稍微張了張嘴，就被魏安國明白了意思。
“您喜歡那個女生？”
“……”
陳澤的眼神頓時凌厲，但轉瞬就恢復平靜。
“要不……”
“不用。”
魏安國的話才說出開頭就被陳澤打斷，但他仍未有任何一絲負面情緒流露出，只是尷尬笑笑。
男生斂了斂眸光，深沉的眸子里似乎有著什么東西流動。
“在我主動提起她之前，你不要對她起任何的心思。”
魏安國頓時明了，連忙點頭。
“……”
沉默了一會，似是調侃一般，陳澤語氣深沉的自言自語道：“魏老爺子這么個大人物，怎么生出個平平無奇的魏安國來啊……”
魏安國低頭不語，心底一片沉寂。
男生不經意的看了他一眼，卻將其心理變化盡收眼底。
“但就客觀來看，魏鐘國這輩子生的兒子，都不如那個平平無奇的魏安國。”
話音落下，陳澤面前的魏安國笑了笑，并不謙虛。
事實上，他也說不出所謂的謙虛的話。
他只會說實話。
真真正正的實話。
“……”
車內沉默了一陣，陳澤思索了一陣。
“走吧，我想先去街上逛逛。”
男生開口道，魏安國點頭應聲。
“對了，就去葦名府第一高中，到地方就放我下來。”
“明白。”
車子慢慢啟動，隨后轉過一道弧線，進入大路。
而在車子后面，被告知北安公園閉園的少女搖頭離開時，卻被匆匆到來的值班人員叫住。
“這位小姐，本園今日只有部分區域開放，這是地圖，我給您畫上那些區域不能去的，，您自己自行注意。”
來者匆匆說出如上一段話，便拉著保安室的保安走回去開門。
疑惑的少女拿著手上被塞過來的地圖思索良久，又看了一眼開啟的大門，最終還是決定進去逛逛。
……
緩步走在小區不遠的購物街上，晴空久違的有些懷念很久以前的街道。
至少那個時候，路邊還是不會有這么多多余的廣告的……
猝不及防間，他感覺自己被祁鎮拉了一把。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確是已經出現在了某人的攝像機下。
來者一絲不茍的穿著和一直佩戴的金絲眼鏡無異證明了他的身份。
觀異衛，韓玉君。
只見他很自來熟的和祁鎮打完了招呼，又開口道：“晴空，想不想拍個照片？”
“……”
晴空泛青色的眸子里倒映著某人奸詐的內心，但最終還是抵不過身側少女的懇求，只好板板正正的站在攝影機前，等著拍攝。
看著少年拘謹的神色，少女倒是想要幫他調整一下，但眨眼了半天，卻只看到少年紋絲不動的樣子，險些氣個半死，只好將就著拍了。
但饒是這樣，你還是太小看如今的祁鎮了，只見就在拍攝的剎那，她的手出現在晴空的耳后，迅速固定，食指和中指岔開，比出了個“耶”的手勢。
少年自然也感覺到了，但本性就并不在意的他根本沒去管。
你以為韓玉君真的只是閑著休假嗎？不可能的，觀異衛，錦衣衛，欽天監三位一體，都是代旨奉命監察百官，糾察擊殺轄區內妖邪，甚至還有可能代表天子去慰問勘察百姓或政策實施的實際情況的，哪來那么多的閑暇時間來給他拍照啊。
實際上更多的是拍攝照片傳入檔案，好為晴空這位“年輕”的神境編輯資料的。
正說著，韓玉君點了幾下快門，先是擺手示意已經排好，隨后又是和祁鎮說了好一會的話才洗出照片交給她，臨走前還意味深長的看了晴空一眼。
嘖……
吃不到天鵝就怪吃到天鵝的。
你顯老我不顯老……
嘶……
少年讀懂了他的意思，腦海里瞬間又千百萬個反駁要說，但最后也只是輕輕點頭，順帶說了一句有空就來做客之類的客套話。
但誰不知道，帝國的錦衣衛，觀異衛，欽天監，統戰部，諸藩國外務院這些個部門都是全年無假的？說是每天只工作八小時，但一旦轄區內出了妖邪或者非妖邪的突發情況，那個不是通宵四五天才能處理的？
雖然葦名府這些年來有晴空坐鎮，一年都出不了幾只妖邪，但前陣子的譚府，兩周前的校園妖邪，甚至是韓玉君和賀知章公干的邊境妖邪案，已經讓十幾年不忙活的葦名府一監兩衛忙的是腳打腦后根了。
或許韓玉君這次出來也有總督的意思，但說到底，孟忠之臥床起碼還要兩周的時間，錦衣衛的隊長又要交接工作，這些重擔幾乎都在觀異衛大隊長和韓玉君身上了。
什么？你說賀知章怎么不處理？呵，人家是軍部的，不隸屬于一監兩衛的任何一個部門，換而言之，就是過來養老的（？）。
話回正題，兩人沿著這條購物街一直走，期間祁鎮還時不時的去周圍店鋪找些衣服，甚至過分的想讓晴空也試一試……
“晴空晴空。”
少女拿著衣架，讓站在店鋪門口的少年進來。
“嗯？”
少年應聲，但看到少女手上的衣服還是愣了愣。
“先進來。”
少女招手道，心疑有詐的少年沉思片刻，還是走了進去。
而站在少女身旁的導購看到晴空的瞬間就明白自己這個月的提成漲不漲就在今天了。
畢竟就算是在現在的大明帝國，能夠日常穿正衣（漢族傳統服飾）的人，就算不富裕，也窮不到那里去。
“你看看，這個衣服，好不好看。”
少女滿懷欣喜的向少年展示手里的衣服，那是一件粉色的連衣裙，結合了部分西方的古希臘文明設計風格，上面還縫著亮片，看起來一閃一閃的，像五六歲小女孩穿的。
“……”
少年第一次被少女的衣品打擊的體無完膚。
“這個……似乎是小孩子穿的。”
他如實給出回復。
“啊……這樣嗎？”
少女再次看了看手里拿著的衣服，確認記住了之后放回原位，眼睛掃過上方擺放的衣服，突然眼睛一亮。
“晴空晴空，你看那件怎么樣？”
少年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再次陷入了沉默……
少女奇特的衣品再次看上了一件花花綠綠的衣服，但據晴空所知……那好像是上了年紀的女生們穿的。
“……祁鎮，要不我們就請這位導購員小姐來挑幾件吧……”
少年提出建議，順帶回答了少女的問題，“你的眼光太刁鉆了，總是能找到不符合你的東西。”
“……”
少女若有所思的點頭，隨后又問道：“那我是不是已經相當厲害了？”
“……”
少年沉思，醒悟，旋即撫掌，微笑，以為妙絕。
導購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不知為何，心田里竟出現了一絲清流。
見少女一臉迷惑，少年便趁機拜托她道：“請為我們挑幾件合適的衣服，可以嗎？”
“固所愿也。”
不知為何，導購感覺少年說完那句話后，自己周身一陣輕松，似乎有什么莫名的東西遠去了。
少年點頭，又回過身去與少女聊天。
“為什么選中了這家店？”
少年問道，順手揚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個純白的手鐲。
里面翻涌的白霧有些顯灰了。
“嗯……就……感覺這家店會讓我有良好的購物體驗算不算理由？”
少女沉思片刻回道，本以為少年會搖頭的，但卻看到他點頭了。
“算的。”
少年輕笑，隨后點頭。
“為什么呢？”
面對少女新的問題，少年沉思片刻，又回頭看了看身后忙碌的導購，終于回道：“沒有為什么，一切已經注定。”
這次又是少女疑惑了。
而直到將衣服買下，提著大包小包走出店門，少年都沒給出任何回答。
慢慢走過一處路口，依舊疑惑的少女在一處街口停下，直到落后不多的少年手里空無一物的走到她身邊。
“在想什么？”
依舊是那句話，但少女卻是有些喜歡這句話了。
“沒什么……只是在想……”
她看著對面路口的電影院道，“去看電影。”
少年點頭，清冷的聲音回響在少女耳邊，“可以。”
這倒是令少女嚇了一跳，卻見少女疑惑的望向少年，問道：“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少年沉思，但并未直接作答，只是指了指電影院的封面，道：“看完電影再說。”
少女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點頭道：“好。”
兩人慢慢走過路口，身旁擦過肩膀的人流走向不同的地點，人們總是忙碌，忙碌到命中注定的相遇也會失之交臂。
兩人站在電影院的展示欄前很久，都拿不定注意。
沒辦法，自從泰平朝改進了攝影機后不到三年，就有了第一部電影。
而到永昌朝，電影已經如雨后春筍一樣爆發式增長并迅速扎根在帝國的土地上。
晴空依稀還記得第一部電影的名字。
《大明皇家歷史學教學案例》
……
雖說也沒什么皇室子弟會用心去看，但多少也算是歷史上第一部電影的說。
就在兩人猶豫間，身旁有人閑聊著說出了一部電影。
《試問太空》
正猶豫看什么電影的祁鎮聽到名字就起了興趣，于是大著膽子參與了討論后，便興致勃勃的帶著晴空去買了票。
對此，少年只是稍微點頭。
嘖……永昌朝就用爛了的老套路……
少年閉著眼睛就知道是電影院的“工作人員”搞得鬼。
不過現在的他也懶得說什么了，陪著少女買了據說是增進電影體驗的爆米花和大桶汽水后，就沖進了放映廳。
電影開始的時間蠻趕的……
少年僵著臉帶上3D眼鏡，隨手拿了一顆爆米花丟進嘴里。
嘖……味道不錯。
隨著放映廳的燈光一暗，電影便開始了前片。
老套的贊助商廣告很快就結束，隨后就是整個電影的片頭曲和電影中部分故事的剪影。
少年喝了口汽水，開了瓶的汽水發出一聲輕微的“嘭”。
少女或許是無聊，便抓了把爆米花一粒一粒的吃。
好在片頭曲很快過去，正片開始。
故事發生在一座游蕩在太空的飛船上，當然，不是具有中式風格風飛船上。
又是掛著中式名字拍是西夷風格的電影……
少年面無表情的心中吐槽，思維稍稍發散。
他在猜劇情。
是茫茫太空無人生還的懸疑；還是遇上了外星生物一番搏斗后再說出感慨？
又或者……
還沒等少年繼續猜下去，身旁的少女就低聲問道：“晴空……你今天為什么這么好？”
少年并未回答，只是指了指屏幕。
少女了然，看了片刻后又換了個問題。
“阿空，昨天你口中的媧姐是誰啊？”
“……”
兩人坐的位置很靠后，所以并不用擔心說話會打擾到別人的觀影體驗。
“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少年回憶起自己記憶里模糊的身影，仔細的思考了很久，才回答道，“她是我有意識以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換句話說……我應該叫她母親。”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