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不過轉眼,便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依舊是被祁鎮從被子里叫醒,穿好衣服,再迷迷糊糊的去上學。
其實他本來就不太需要上這種與他無用的課程,但……大明憲法規定,凡是大明子民,自出生后都要上夠十二年義務學習階段。
而且最喪心病狂的是,如若要輟學,退學等,也需上報學校及教育局總局,為其規定新的教育機構以補足其學習階段。
如若實在是不想上學,請到教育總局出示精神一級殘疾證書(肢體一級殘疾證書,腦部一級殘疾證書,器官一級殘疾證書……)。
當然,晴空也不是沒有辦法來回避這些,只需到某個深山老林里睡上個百八十年,改朝換代了再出來浪。
可誰知道,這大明時至今日已經六百多年了啊啊啊啊!!!!
早上的陽光穿過窗戶照到晴空的桌子上,空氣中總有一股子莫名的朝氣四溢。
若不是前些年參加錦衣衛及觀異衛考核試煉的時候不小心對上了神境的妖獸,能打過但不能真的打過的境界相差,導致那個身份廢掉,晴空或許現在還在外面逍遙呢。
不過晴空突然想起了一個絕佳的請假理由。
但……請了假去哪倒是是個問題。
實在不行,就帶上祁鎮,再不濟帶上譚云尹那小子。
地點……嘶……似乎只有他選定的修煉地點啊……這也沒什么好玩的……
晴空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身邊認真聽課的譚云尹,眉頭微皺。
大大的淡青色眸子上下打量著這位譚家未來的執牛耳者,暗暗思索。
這孩子就還不到內勁的修為,怕是進了那些地方自保都成問題吧……
少年收回了目光,慢慢的趴回了了桌上。
到底去哪玩啊……
于是,就這么一個簡單的問題,就讓少年思索了一上午。
隨著大課間鈴聲敲響,講臺上的老師合攏書本,走出教室后,人們才開始有所反應。
“走啊,去外面買些零食啊。”
“走吧兒子,這回你買單。”
“我的好大兒啊……”
人們一邊互相開著玩笑,一邊走出教室。
上午還剩下最后一節課,也應該輪到他們去想一想中午放學去干些什么了。
“晴空。”
祁鎮收拾好桌面,才轉過身來找少年。
“嗯。”
晴空只是懶洋洋的回了一句,繼續托著腮幫子發呆。
“晴空。”
祁鎮不得已又喊了一聲。
“啊?!”
晴空做出被嚇一跳的動作,但很快就又想趴回桌子。
“誒~?”祁鎮看晴空這副樣子,顯然是在想些什么,便不好意思再打擾,只好搬來個凳子坐在他對面看著他發呆。
自從昨天晚上晴空看到荒廢廚房時的突然反應,她就越發感覺少年性格的復雜與混亂。
他笑過,哭過,悲傷過,面無表情過,但在祁鎮看來,一個人一旦習慣用表情來作為他的情感表達方式時,這個人就不再會表達自己的情感了。
祁鎮看著眼神一片空無的晴空,那雙泛著淡淡青色的眸子清楚著倒映著她的樣貌。
她莫名的想起自己小時候的經歷。
自她有了意識的時候,也就是她可以看到外界,理解外界,記錄外界的時候。
她看的最多的就是從院長屋子里走出的人們。
他們的神色或許匆忙,或許焦灼,或許溫和。或許悲傷。
但始終,他們看到嬉戲的孩提,聽到簡單表達出意思的稚嫩聲音,噠噠噠跑動剛學會跑步的小孩,臉上浮現出總是若隱若現的笑意。
她自那時起就開始觀察人的情感。
人的情感是復雜的,因為人的神經總要受到某些觸動,某些刺激,才會做出反應。
每一個人的情感都是不同的,不一樣的。
但她總能找到一些相同的地方。
比如,人們向外散發出情感時的眼睛。
如果說一個人的臉是一座陣法,那么眼睛顯然是這座陣法的核心,五官只是這座陣法的延伸,肢體是這座陣法的運行機制。
那么一個人的多余的動作,都代表著那個人想要通過這些動作,透露出自身情感。
如果要增加可信度的話,那么在對方自認為明白你這么做的意義后,在用語言增加可信度就足夠了。
當然,也可以一起上。
比如……
發呆中的祁鎮突然聽到一串輕微的腳步聲來到了自己身后。
在她還未回過身來的時候,隨著一聲清脆的嘩啦聲,鋪天蓋地的水就砸在了她的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
“你看祁鎮的樣子,真好笑啊,哈哈哈啊!”
“哈哈哈哈!”
“……”
祁鎮僵硬的轉過身去,這才發現,發出那種杠鈴般笑聲的人,自己并不認識。
“陳澤。”
清冷淡漠的聲音未落,她感覺身后一股莫名的威勢涌起,一道黑影直接砸在笑的最歡的人身上,發出一聲詭異的爆鳴聲。
瞬間,四周的空間隨著爆鳴聲如同鏡子般破碎,最終映入眼簾的,是他們昨天才認識的人。
魏家供奉陳澤!
“陳大師?”
祁鎮難以置信的看向對面的短發男生,她不明白,怎么會在學校里遇到他。
“簡單粗暴的破幻措施,想必你就是譚家的先生吧。”
來者并未應聲只是語氣淡然的說道。
似乎他已經確定了譚家的先生到底是誰。
“用幻覺來叫醒我,你還真是會踩在別人的痛點上出招。”
清冷淡漠的聲音在祁鎮身后響起,這讓祁鎮恢復了一些底氣。
“雖略有失禮,但望海涵。”
陳澤不痛不癢的回道。
祁鎮四下掃視,卻是發現,自己的衣服并未打濕,而本該有人的教師也空無一人,四周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就這般靜謐了。
“你知道么。”
清冷淡漠的聲音突然一轉,語氣中第一次出現了戲謔的意味。
“你可知,重生為你帶來的能力,是何人所……”
“我不需要知道這一點,因為我現在活著,只是為了復仇。”
“哦?”
疑問的尾音被挑起,這不禁令祁鎮感覺晴空現在的聲音更加……鮮活?
“那可是真的有趣之極的事情。”
“但愿我等凡人的爭斗能令您感到愉悅,大明代國師冕下。”
祁鎮頓時轉頭,她已經略微有些麻木了晴空這些身份帶給她的震驚了。
“如爾所愿。”
“那,在下就告辭了。”
陳澤微微一拱手,便緩步后退。
然而,就在他退到第四步的時候,四周快速蔓延開裂紋,而就在陳澤的身影消失的剎那,四周瞬間如鏡子般碎裂。
祁鎮落入了無邊的白光之中。
白光滋養著她的意識,使其漸漸擁有了形體。
……
“呼!”
祁鎮猛地站起,但似乎因為猛地站起而導致雙腿一軟,結果又坐回了凳子上。
急促劇烈的呼吸聲透露著她的不安,因為她剛剛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了莫名的東西。
“遺忘了么?也算是件好事。”
清冷淡漠的聲音傳來,令祁鎮側目。
少年托著看起來就軟糯糯的腮幫子,凌亂飄逸的發絲隨風飄動,那雙泛著青色的大眼睛此時正瞇著。
“遺忘了什么?”
她警覺的發問。
“沒什么,已經下學了。”
“啊?我剛剛睡了一覺?”
少女懊悔的問道。
“哦,算是吧。”
少年懶洋洋的說道,“其實你大概睡了兩個小時,現在……”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講臺上方的鐘表,“已經十二點零五分了。”
“啊~!”
祁鎮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起身,快步走出教室。
晴空看著不斷搖晃的門,心中默默的思考著一些事情。
突然,門邊出現了一個可愛的小腦袋,用著昨日晚上晴空使用的語調說道。
“人家要去食堂了,晴空,你不一起嗎?”
“噗~~~”
在晴空表示自己并不想去食堂吃飯后,祁鎮只好自己去食堂打飯。
其實學校是允許學生外出就餐的,但是放眼學校所在的整個街區,只有寥寥幾個飯店做的飯菜會比學校食堂的飯菜可口。
但一分錢一分貨,那些飯店要么價格貴,要么位置偏僻。找到那里的時間已經足夠你在學校食堂干上兩碗飯了。
尤其是學校食堂還有免費的義務餐,于是學校周邊的餐飲業收入慘淡。
雖然有極少數憑借地段和價格可以幸免于難,但也不會長久經營下去。
能夠長久經營下去的,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比如,學校正對面的軒林茶室。
那是譚家的產業。
而現在,里面正舉行著一次譚家內部的小型家庭交流會。
“老二,你說說,最近的地下勢力情況。”
譚老爺子坐在窗臺邊,手里端著一杯熱茶。
一個體型肥胖,長相兇悍的男人站起身對著周圍拱一圈手后,才開口道:“最近葦名府的地下勢力沒有太大的變化,主要是黃六,張四,等人在管理,我也有仔細查訪和調查,確認無誤。”
“魏山區的地下勢力還是和以往一樣,馬五,陸一在管,不過據我所知,最近這些年他們那里火氣太旺,勢力劃分模糊。”
“楓楓區的地下勢力由于警察局局長的調換,我遣散了一部分人員,只留下最基礎的人員配置管理,外圍的雜魚也清理了一些。”
說著,他轉頭看向了譚老爺子。
“爹,有件事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譚老爺子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瞬間這個男人來勁了,嘴里一下禿嚕出一大堆。
“我們在新安區經營的三家武道館被魏家拔除了,依照王二的內部消息,是那位陳大師示意的。”
“怎么辦爹,咱是干他還是干他。”
譚老爺子剛抿上一口茶就差點給噴出來。
“譚澤宇!你就不能穩重點?雖然咱譚家宗師是多,但也經不起耗啊。”
譚澤宇卻直接說道:“直接讓我大哥上不就好了?”
“……”
譚老爺子瞬間黑了臉,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往他頭上丟。
“你哥有你這么個弟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