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這一道聲音，從角落中傳出，令全場有著瞬間的安靜。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這個角落上。

沈謹言淡然自若地將桌上的酒盞斟滿，隨后端起酒盞，緩緩起身，走到了凝翠身前。

“你是何人？”

郡主侍女高傲地仰起頭顱，眼神頗為不善。

“公子...”

凝翠跪在地上，泫然欲泣。

沈謹言沒有理會郡主侍女的發問，他只是十分平靜地看了一眼自家小侍女的狼狽模樣，而后挪動步伐，走到了正廳中央。

所有人頓時明白，這個婢女就是眼前之人所帶來的。

同時，他們也明白了沈謹言的意思，像是看傻子一般地看著他。

為了一個小小婢女，在這個時候出頭，當真不是一般的蠢。

“在下沈謹言，見過世子殿下，見過汝陽郡主。”

沈謹言先后相兩人致禮，由于右手拿著酒盞，不便拱手，他就只是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哦？你就是沈謹言？”

“世子殿下認識在下？”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嗯，潁川侯倒是生了個文采驚世好兒子。”

“世子殿下謬贊。”

第一次，沈謹言直面隴西世子。

無論對方說什么，他一直是平靜以待。

“關于你這位婢女的處置，你可有微詞？”

這句話，便能看出隴西世子心中對于沈謹言的行徑做派，已然大為不悅。

看似是在問他，實際上話里話外，都是在說。

我的處置方式，你焉敢置喙？！

“微詞不敢，不過關于我的小侍女，我自是要說上幾句。”

沈謹言神色平靜，聲音也十分平靜，宛如深潭之水，波瀾不興。

“我的小侍女，世面見得少，而且好酒貪杯，惹得汝陽郡主不快，我身為其主子，亦是有罪。”

“在下于此，特向汝陽郡主致歉。”

說罷，沈謹言右手舉起握著的酒盞，朝自己身上一潑。

杯中之酒水，盡皆傾灑在了他的身上，令他的儒衫濕了一大片。

“不知汝陽郡主，可還滿意？”

簾幕隔絕的偏廳之中，等了片刻，汝陽郡主這才開口，言語之中略有調笑之意。

“這位公子，倒是有趣。”

在場眾人，見著他如此行徑，再不覺得他蠢，只是眼神紛紛變成了不屑與鄙夷。

原以為是個真漢子，沒想到是個軟蛋，連一句硬氣的話都不敢說。

這是在場許多人的心聲。

就算對方是隴西世子，可這里是京都，連爭論一句都不敢？

尤其是出身武將世家的子弟們，更是氣不打一出來，都把目光挪向別處，似乎看一眼就會臟了自己的眼睛。

大梁是馬上得來的天下，最重英武之氣。

可想而知，沈謹言這般做法，在宴會結束后，只怕立馬會傳遍京都，遭人唾罵。

儒林士族，沙場軍營，都將再無他容身之地。

對于沈謹言的做法，隴西世子有些詫異。

“不過一個小小婢女而已，何故當得沈兄如此？”

“既如此，此事便揭過吧。”

“汝陽，你覺得如何？”

“汝陽聽世子哥哥的。”

“沈兄可將其帶回府中，好生教導一番，日后萬不可再出此等差錯了。”

隴西世子顯得十分大度，可越是大度，越襯托出沈謹言的無能與懦弱。

沈謹言拱手。

“多謝世子殿下，多謝汝陽郡主。”

“哼！”

郡主侍女一把甩開凝翠的手臂，鄙夷地瞥了一眼主仆二人，返身便要回到偏廳。

就在這時，沈謹言卻又突然開口。

“等等。”

同時，他極快的速度，挪動步伐，擋在郡主侍女的面前。

剎那間，全場目光再次匯聚在他身上。

“我家小侍女的事已然了結，但有一件事，倒還沒完。”

沈謹言直面隴西世子，眼神平靜到不能再平靜，可往往越是平靜，內里就越是驚濤駭浪。

“圣人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在下深以為然，時常以此圣言為行為準則。”

“故此，酒水傾灑之事確實已經了結，可這小小婢女掌摑我小侍女的事，倒要好生算算。”

他轉過頭來，目光移向身前的郡主侍女，冷冷開口。

“就憑你一條陰溝里的臭蟲，也配打我的侍女？”

這句話聲音不大，但很冷，冷得透徹骨髓。

一時間，全場寂靜。

“你...你...你想干嘛？”

郡主侍女面露驚恐，不僅是這句冰冷的話，更是她注意到沈謹言的眼中，似乎有滔天之浪，將她徹底淹沒。

她雙腿不受控制地地后退了數步。

沈謹言淡然一笑，瞬間欺身上前，始終與郡主侍女的距離不超過半丈。

“今日我有句話相告，你且聽好。”

“近我者，我必敬之，負我者，我比百倍奉還。”

沈謹言絲毫沒有理會汝陽郡主的警告，依舊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的侍女。

“我家小侍女手軟，這一巴掌，自是要在下代勞。”

“因此，便好好受著吧。”

此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謹言的身上。

他們都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但同時，他們心中卻有一個共同的疑惑。

他怎么敢？

身處偏廳的汝陽郡主終于忍不住開口，她嚴厲且冰冷的聲音，透過簾幕，傳入所有人的耳朵。

“沈謹言，你...敢？！”

‘敢’字還未落下，全場所有人便驟然聽見啪的一聲，那是手與臉劇烈碰撞所發出的響。

沈謹言以極快的速度，一巴掌落下，狠狠地打在郡主侍女的臉上。

但還沒完。

緊接著，又是轟一聲巨響。

只見那囂張跋扈的郡主侍女，她的腦袋隨著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撞擊在硬木制的地板上。

剎那間，鮮血四濺，地板都被砸出一個大洞。

“臉皮倒是挺厚，手都麻了。”

沈謹言淡淡地抽回右手，輕輕摔了摔。

這一巴掌，他用了一絲胎息。

胎息，便是先天石胎所生氣機的新名字。

郡主侍女并未有絲毫修為在身，這一絲胎息，便足夠她受的。

她倒在地上，全身抽搐，眼看著進的氣沒出的氣多，也不知是死是活。

這一刻，全場震驚。

眾人眼中，皆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目光。

他們怎么相信，之前明明是個軟蛋的潁川侯之子，卻突然做出此等驚世駭俗之事。

這當中，特別是那些武將世家出身的子弟，這一刻，看沈謹言的眼神全然不同。

仿佛有一股熱血，直沖他們腦門。

這便是，沖冠一怒，為紅顏？

無論如何，這個反轉，著實是驚呆了眾人。

以至于片刻之間，全場靜默，無一人開口。

因為沈謹言的這一巴掌，不僅僅是打在那侍女臉上，更是徹底打了汝陽郡主，甚至隴西世子的臉。

他們的眼睛，皆是有意無意地瞄著身居主位的那位。

然而，高坐主位的隴西世子，卻并沒有吭聲，只是微瞇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簾幕的另一側，突然傳來了汝陽郡主充滿殺意的寒冷聲音。

“殺了他。”

只見四個青衣侍女，手持細劍，憑空出現在沈謹言的四周。

四把細劍，寒光湛湛。

冰冷有如實質般的殺意，立刻充斥此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