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人，你們看年底整給我行不，就以過年為期限好嗎，過了年就按照我家的利息來算，可以不？”

黃優優沉思了片刻，突然就轉變了態度。

然而她的話卻讓很多人內心生出了巨大的反感、鄙視，甚至是厭惡。

也只有她才有臉說自己不咄咄逼人。

“可以！”

馬景澄盤算著，于是開口答應。

黃優優卻直接忽視他，眼睛盯著齊靈，意思很明顯，只有齊靈說的話在她那兒才算數。

“就依你說的辦。”

齊靈臉色依舊平靜，卻不太想和這些人糾纏。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各自找借口回去。

那個賣木材的最終還是拿走了屬于自己的一百塊。

看著馬景澄手里剩下的一些角角錢，也沒人再好意思要債。

看著一個個接二連三的離去，馬景澄在想，這還得感謝劉東，借錢的時候是看著人借的，債主不全是賀老九那樣的人。

要不然，今天晚上就難以收場了。

馬景澄總結了，今晚事情超乎預料的完成，不完全是自己將債務轉為百分百高利貸的原因。

祝家老大祝英精說話太欺負人，小鎮的村民雖然要債的氣勢強硬，可也有一顆憐憫的心，尤其是馬景澄這樣的孤兒以及齊靈孤立無援，在他們眼中就是弱勢群體。

黃優優是祝家兄弟中老二祝英年的媳婦兒，小鎮的人沒少被她欺負。

盡管劉東欠眾人的錢，可劉東沒像祝家那樣欺辱人，能夠讓祝家人吃癟他們心里非常樂意。

有人甚至覺得，只要讓祝家人過得不好，能出了他們心中的這口惡氣，就算劉東的錢不還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還有，很多人在這次酒席中都是一家人白吃白喝，齊靈沒收到多少禮金。

這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才能化解這場危機。

這還得感謝祝家逼得太緊，否則得不到這樣的效果。

齊靈溫和的性格和平易待人的態度也起到了關鍵作用。

最后，馬景澄那個頗有威望的舅爺爺一直在場，在無形中阻止了事態惡化。

恐怕少一樣都不能順利打發這些債主們。

……

“舅爺爺，太晚了，就不要回去了，就在這休息了，樓上還有房間~”

馬景澄在姓劉的二舅爺爺要離開時，挽留。

“又不遠，走大路，走走就到了~”

二舅爺爺一邊說話一邊揮手，和自己孫女兒已經走出了院子。

在這個月亮很圓很亮的夜晚，各自有著各自的心思。

花鎮晚上的風，有些涼快，讓人覺得舒坦，更舒坦的是一場危機得以解決。

明亮的月亮將樹影拓印在墻腳、路上。

冷色調的大路上，人影稀少，一個接一個的水塘反射月光。

祖孫倆緩緩在路上走著，美麗高挑的少女甩著手里的枝條，若有所思地問道：

“爺爺，那姓黃的女人為什么最后突然就不要錢了呢，聽人說，那可不是她的風格啊？今天好像變好了。”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她那是沒有辦法了。”

“怎么會沒有辦法呢？”

少女小跑了幾步，和自己爺爺并肩，扭著小小的腦袋：“她可以拿東西抵債嘛！”

“娃娃之見~”老人批評自己孫女，“她今天要是沒打招呼就把事情做絕了，以后誰還到她家去買東西？”

“那以前不是聽說她就很絕咯？”少女想起以前聽說的事情不解地問。

“那不一樣，今天是沒打過招呼，而且，從古到今，在這花鎮，哪家辦喪事買吃的超多兩百，她一花就是一千多，還不知道收斂點？”

老人家仿佛不愿細說，“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好好讀書，不小小年紀學玩手段。”

“那爺爺，為啥子，要賬的人又突然不要了，要是明年真拿不出錢，不是虧了？”

少女也就不肯罷休。

“你看看，在鎮上，要是不被逼到走投無路，誰會說要賣掉自己家的房子？”

老人言語間似乎也有點不忿，“祝家做得太過了！”

小鎮有一句賭氣話叫做：勞資賣房子來賠你嘛！

賣房子，在小鎮等于家破人亡。

雖然有那么一些將房子抵押掉的人，可畢竟不多，人們說起那些連祖宅也丟掉的人，都不甚唏噓，只能暗暗發出憐憫的嘆息之聲。

而且今天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有些事不能做得太絕。

齊靈那句話，看起來柔聲細語，其實威力巨大。

又恰逢劉東喪事剛完，祝英精的話加上這個環境，難免給人造成一種惡人的感覺。

都是債主，但都不想當惡人，屋子里可是有幾十號人看著的。

“是很過分！”少女點點頭，“那爺爺，那個馬景澄和齊靈姐為什么不讓將債務轉給姓黃的，這樣只用還一家，多好！”

“唉~”

聽見老人突然的嘆息，少女忙問：“爺爺，你怎么了？”

“那馬景澄也就和你一般大的年紀~”老人語重心長地說，“這娃娃將來比你要有出息得多…”

“他不是連初中都沒讀完嗎，整天在礦井里挖煤，能有什么出息哦？”

少女努嘴，對自己爺爺的話十分不認同，嘀咕著：“你孫女我可是高中生，將來要上大學滴…”

老人放慢了腳步，過了好一會兒才說：

“小雨，你曉不曉得，如果你齊靈姐和馬景澄同意將其他人的債務轉讓給黃主任，會是啥子結果？”

少女見自己爺爺停了下來看著自己，只能小聲地回答：“會有高利貸？”

老人繼續朝前走，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哪個不知道劉東家現在拿不出錢？”

“那是為什么，爺爺？”少女拉著老人撒起了嬌。

“聽說過欠八十塊就牽走人家母牛的事情沒？”老人扭頭反問。

“聽過，那和這個又有什么關系？”少女會疑惑，“他家又沒母牛…”

“那車可比母牛值錢多咯！”

“爺爺，你是說，那姓黃的女人，想要那輛車？”少女驚訝起來，“但是，齊靈姐說，那輛車買的時候是三萬塊，不夠啊！？”

“八十塊都能牽走兩三百的母牛，六千塊就不能開走三萬塊的東風？”

老人看了少女一眼，繼續往前走。

少女還是不敢相信。

“就算他阻止了姓黃的陰謀，但也太沒出息了，被罵都不敢再罵回去！”

少女似乎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道道，還是不愿意承認自己爺爺口中姓馬的同齡人比自己有出息。

她心里也憋了一肚子氣。

“你爺爺我打仗的時候，也就比他大不了多少歲，那些偽軍整天罵我們，我要是站起來罵回去，我還能活到現在?”

老人語重心長地對自己孫女說道：

“這看人，不能看表面，不能光看表面……”

少女撇撇嘴，暗自嘀咕：“就是沒出息…”

隨后，兩人路過鎮上時，看見黃優優走進了鎮長家的大門。

……

齊靈家。

在小鎮，人死之后，名字就基本會被人遺忘。

稱呼也會變，如果有兒子，只會以兒子和女兒名字作為前綴，稱呼某某家，如果沒有，才能以女人名字作為前綴。

這不是明文規定的，而是潛移默化刻在人們骨子里的。

可這樣不成文的規定，作為踐行者的小鎮村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劉東本來就沒什么親戚。

自然，喪事完之后，留下來的人也基本沒有。

熱鬧的院子瞬間變得很寂靜。

甚至有種陰森的感覺。

沒辦法，馬景澄只能留在這里陪著齊靈。

關好門之后，一人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不走了好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