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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 防有鵲巢
  • 寧海言
  • 5377字
  • 2022-08-16 14:18:50

望古節一事,小芮與老伯說了。老伯道:“你去罷,我又不喜熱鬧。那日你若是得閑了,便給我送些生豬肉來罷。”老伯道。他涂了他自制的藥膏后,不過幾日,傷勢大愈。如今他下床行走,也能自理,不必攙扶了。“生豬肉?”小芮道,“您那日是要祭拜先輩么?”順人在望古節殺豬,以生豬肉祭奠先祖,這是順人的傳統,已有上百年歷史了。這些事情,小芮是從趙茗那兒知曉的。老伯點頭。“我家世代為官,祖上都是開國名將。如今望古節到了,我也該給他們燒燒香,磕個響頭的。”老伯道。他說的平淡,像是名門世家的光環,他早已看透一般,凄凄慘慘,蒼白無力。“世代為官?”小芮有些驚訝。她并未想到師傅的家世如此顯赫。“祖上都是大人物唉。我這個不肖子孫,倒是讓祖上蒙羞了。”老伯有些自嘲道。“師傅,您治病救人,怎么就讓祖上蒙羞了呢?”小芮并不認同老伯的話。老伯聽罷,他又慘淡的笑了笑。畢竟那些事,他心知肚明。“唉,都是往事了。”他神色黯然,可悲亦可笑。“小芮,給我裝杯酒罷。”他心里其實苦的很。他清楚,如今的他到底是怎樣的他。那些事情,他心知肚明。是否讓祖上蒙羞,他也自知。可是,即便知曉其中利害,他依舊無可奈何。

望古節那日果然熱鬧。雖說是祭奠先人之日,應是哀色重重,但宮內宮外之人卻笑面盈盈,似有元宵之日的風采。天未亮時,蕭衡已準備妥當。他來竹芳殿尋小芮。“小芮,快跟我來罷。”小芮剛醒,她尚未睡夠。胡亂洗漱一番后,蕭衡便拉著小芮的手,要帶她去看禮部主持的祭祀大典。小芮與他先至大明殿,殿內金銀煥彩,珠寶爭輝,隱隱有細樂之聲。禮部尚書賈昀年紀大,一撮白須,瘦小的身軀外套了件朱紅色朝服,似有幾分仙骨仙風。他正在殿內候著蕭衡。“陛下。”賈昀見蕭衡來了,連忙行禮。“車馬已備,不知陛下何時前往乾元壇。”話畢,賈昀抬頭看了看小芮。小芮呆呆的望著他——他的一撮白須好生耀眼。賈昀倒是誤以為自己看錯了,他眼里忽然亮出幾分驚訝來。他揉了揉眼,心想,這人與先皇后,怎如此相像!“現在去罷。”蕭衡道。賈昀又看蕭衡是一身便衣,他支吾道:“陛下難道要穿這一身便衣去么?”“朕到那里時,服飾再做更換罷。”蕭衡道。他給兵部尚書郭慶使了個眼色。郭慶會意,他便在賈昀耳邊悄然說了幾句話。賈昀聽罷,只是點點頭,他不再多說,告退后便去忙別的事了。

蕭衡帶小芮游覽了一會宮內布置的景色后,二人便上了馬車。“你為何穿這一身便衣呵。別人都是冠袍帶履,莊嚴深重,你貴為天子,怎么對這些祭祀大事如此不上心。”小芮不知為何,忽然有些生氣。蕭衡倒不惱,他道:“那些禮節太過繁瑣了。況且,我若是穿那一身袞服,如何與你一齊游覽宮內景色呵。如今時間充裕,待會兒咱們到了乾元壇,我再換也不遲。”小芮別過身去,氣也消了許多。她望著窗外的風景,思來想去,她又嘆一口氣道:“蕭衡,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誤了朝政,被后人說道成昏君。”蕭衡將她抱在懷內,柔聲安撫道:“放心罷,我自有分寸。”小芮聽罷,她松了一口氣。她怕他因為她,亂了規矩,荒廢朝政。她也不想讓自己被后世標以“紅顏禍水”的稱呼。“噯,為何如此莊重的節日,人們竟是這般熱鬧喜慶呵。我還以為,今日是元宵佳節了。”小芮道。“今日算是喜慶之日罷。”蕭衡道,“雖說祭拜之事帶有哀色,但喜勝于哀。在這日,為了稟告先祖,如今大順太平昌盛,百姓安定,國力富強,我們順人一向是熱鬧歡騰的。即使是平日出喪,少有人以淚為悲,大多是大宴賓客,以喜襯哀。”蕭衡解釋道,“所以今日的祭祀,不同于往日的祭祀。”

到了乾元壇。二人下車,賈昀在前帶路。二人先進大次等候。有侍從端上茶水和點心。小芮有些餓,她吃了幾塊。不久,蕭衡去換袞服了,小芮則由趙茗領著,二人離了大次,要去四周走走。蕭衡在換袞服,袞服是以石青色為主調,并非明黃色,既不張揚,亦顯莊重。秦文進來了,他道:“陛下,屬下剛剛查過了,北魏的人還未出現。”蕭衡皺了皺眉頭,“路上的人都查了么?”“查了。”秦文道。蕭衡表情嚴肅。他猜不透蕭全。他的好哥哥呵,你若真有帝王之氣,何必做這些把戲呢?“陛下,祭祀完后您是否即刻回宮?”“先不回,我陪小芮四周走走。”蕭衡道。“可是,刺客他們……”秦文不放心。“今日就引蛇出洞罷。”蕭衡道。若說他完全放心,不懼刺客,太過虛假。其實,他是有些害怕的——若真有刺客,刀劍無眼,而小芮柔弱,她若被刺傷了,這可如何是好?“陛下,如今將他們引出來,是否太早?”秦文道。“不算早了。他既然如此想見朕,那今日就見見罷。”蕭衡道。“那小芮姑娘……”秦文又道。唉。小芮,其實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蕭全今日帶刺客來襲一事,他昨日方知。可若是要他違背約定,免去這后顧之憂,他又做不出來。況且,她尚在人世一事,蕭全遲早會知,或是,早已知曉。他知他對她的懷疑,會讓她寒心。但五年前的那些事,使他終究多出一份疑心來。“暗衛再多加些罷。若有刺客,務必護小芮周全。你告訴崔成渝,今日不要再讓北魏的人跑了。還有,今日小茹若是受傷了,他們城防司的人就提頭見朕罷。”蕭衡冷道。秦文聽罷,他哆嗦了一下,他知道,蕭衡從不開玩笑。

卯時,天剛拂曉,諸臣將諸神列圣的牌位請至祭壇上。太常寺卿于大次外高呼安神已畢,奏請陛下行禮祭身。蕭衡身著袞服,衣著隆重,神采奕奕。他走至諸臣前,群臣無聲,寂靜寥落。有兩位侍從舉著金盆,一位跪奉毛巾,恭請陛下金盆洗手。洗完手罷,由臣子恭導,蕭衡從乾元壇的北翼門進到北靈門,接著從北靈門上到乾元壇的第一層。樂曲起,蕭衡上到乾元壇的第二層。然后便是上下臺階,走位,磕頭下跪……

祭祀開始至結束,過程繁瑣。蕭衡跪拜完罷,有人上來跳舞祈福。期間有喜舞,亦有哀舞。小芮擠在百官之中觀看祭祀大典。祭祀半是莊嚴,半是喜慶。倒是這乾元壇,宏偉壯麗,雕飾不凡。雖并無金銀鑲嵌,卻大氣端莊。小芮在現代時曾來過乾元壇,不過那會乾元壇只剩幾個殘磚和一片空地了——寂寞、荒涼。

祭祀結束后,蕭衡和小芮一齊坐馬車到街市上。從乾元壇至街市,有一段距離。小芮有些乏困了——她昨晚晚睡,今早早起。從這到那的走了許多路。她近來少動,待在藏書閣里寫字看書。今日走的多了,她不免勞累。于是她便瞇眼睡了會。馬車顛蕩,她竟無知覺。到街市時,二人下車。小芮剛醒,有些迷糊。于是蕭衡給小芮買了一串糖葫蘆。“糖葫蘆!”小芮驚喜道,“我都饞死了。好久沒吃糖葫蘆了。”“你喜歡吃糖葫蘆?”蕭衡有些驚訝。他記得,先前芮兒不喜甜食。有一回,他偷偷往芮兒嘴里塞了一塊甜糕,本是昏昏欲睡的芮兒立馬精神抖擻。她一張手,不留情面的揍了他一頓。“糖葫蘆這么好吃,為什么不喜歡。”小芮一面吃,一面道,“難道你不喜歡?”“我當然喜歡!”蕭衡也吃起糖葫蘆來,“我會做糖葫蘆。”“噯,我也會做。”小芮像是找到了對手,“有時間咱倆比試比試,看誰做的好吃。”小芮說的有些激動。她沒想到,蕭衡竟會做糖葫蘆。不知他那身本事,是從哪兒學來的。小芮這身做糖葫蘆的手藝,是現代的師傅教她的。那會她嘴饞,吵著鬧著要吃糖葫蘆。師傅怕外面的糖葫蘆不干凈,便自己學做了糖葫蘆,后來又教會了她。“你喜歡甜食么?”蕭衡問她。“喜歡啊。”小芮道。“有誰會不喜歡甜呢?”幼時,她天天一根糖。那會她懶,不認真刷牙。后來牙齒出了問題,疼了她一段日子。師傅那會指著他的那口好牙,一面笑她的牙,一面在她面前吃甜食。好生可惡。“那粽子,你喜歡吃甜的還是咸的?”蕭衡道。“咸的。”小芮道,“甜粽子太單調,里面不過放個紅棗。咸粽子里面包有五花肉,肉在糯米里熟透了,汁水浸潤肉香,香糯可口。若是精致些的,再加上紅豆或是別的調料。有一年,我吃了一個蟹黃味的。粽子不腥,滿是蟹黃香味。聽人說,在海旁邊的人家,是往粽子里放海鮮的。我未吃過,不知那樣搭配味道如何。別的時候,也有人家把咸蛋黃做為配料,亦或是蝦仁。咸粽子味美,香嫩。我以為,咸粽子自然比甜粽子更勝一籌。”小芮道。她手上的糖葫蘆已剩不多。深紅色的糖漿裹著果子,甜脆中帶有微酸,不粘牙,好嚼。若是含在口中等它融化,便只是吃糖,太過單調。唯有糖與果子一并咬在嘴里,微雜辛酸,以甜為主,這樣品嘗,最為佳道。小芮喜歡將果子連帶它的糖漿一并吃了。她的嘴小。果子大,裹了糖漿后更大。小芮吃糖葫蘆時,嘴巴鼓起,圓圓滾滾,像塞了一個球。“我也喜歡咸粽子。咸粽子配料豐富,味道鮮美。”蕭衡道,“不過,若是將甜粽子凍了成型,再將其切成一片一片,不薄不厚,拿去煎炒,味道也極佳。”“煎甜粽子?”小芮并未想到,“先前我都是煎咸粽子的。”“不過那樣吃熱氣。”蕭衡道。小芮聽罷,她忽然覺得蕭衡有些像師傅,什么都要說上幾個“熱氣”。“若是不熱氣,糖水如何?”小芮道。“糖水,夏日里吃著好。煮成后將其冰凍,涼爽可口,最是解暑。”蕭衡道。“我看,夏日里最解暑的是涼茶罷。”小芮道。

她從小到大,一向是吃不得熱氣的東西,師傅說她是體質熱。于是她喝的最多的便是涼茶。涼茶有不苦的,有淡苦的,有很苦的還有極苦的,這些她都喝過。她喝涼茶時常常滿頭汗,喝完罷,汗少許多,人也清爽許多。有時師傅會給她做個糖水解饞,綠豆沙最為常見。但她吃的最多的,仍是涼茶。有蒲公英煮的,有貓爪草煮的,各種各樣。有一回,師傅不知從哪里弄回一把魚腥草,青綠色的,葉子不大,倒有一股怪味。師傅把一些魚腥草煮熟,下了醬油讓其入味。然后他又拿來一壺酒,一面喝酒一面吃魚腥草。魚腥草味道重,煮熟了味道仍舊烈,小芮吃不慣,師傅倒是吃的津津有味。他有時還會抓起一把沒煮過的魚腥草生吃。小芮覺得,這有些像遠古的猿人吃生肉般,猛烈強硬。剩下的那些魚腥草,師傅會拿去曬干,煮水喝。魚腥草不管生吃還是煮熟,吃起來味道都怪。但曬干后,倒有一股清香,煮水后味道也正常許多,不烈,淡香。

聊吃的聊太多,小芮都忘了看周圍的風景。街上熱鬧,賣東西的人多,買東西的人也多。那些小販,敞開喉嚨,大聲呼喊,吸引過客。有賣燈籠的,有賣木制玩具的,商品琳瑯滿目。賣的最多的,還是那些小木人。小木人的四肢可動。他們面上圖畫的大多是開國將領的樣貌。小木人身子下面貼了一張小紙,標著他們的姓名,官職,故事。他們的手,還有腳上都系了幾根繩子,繩子串到幾根小竹棍上。竹棍動,小木人的手和腳也動。買小木人時,小販會塞給客人一張紙,紙上大致敘述了這些將軍的生平和貢獻。孩童最喜這類玩物。小芮湊到小販那里,她也喜歡小木人。小芮發現,小木人那里貼的紙條上,大多寫著簡姓的人。“這些姓簡的將軍,都是一個家族的么?”小芮問小販。“是呵。”小販道,“簡家世代英烈。”好巧,她也姓簡。“給我來一個小木人罷。”小芮指著一個放在邊角落的小木人道。小木人的樣貌是個年輕男子,他的手和腳并未系有繩子。“姑娘,這可不賣。”小販道。蕭衡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那小木人,小木人面上的樣貌他熟悉的很,一剎那,那些舊時的記憶又被勺起,他的手心直冒冷汗。“為何不賣?”小芮并未注意蕭衡的臉已冰涼成一塊凍石了——棱角分明,讓人膽怯。“這位將軍并非開國功臣,但他也是簡家的人。他為人心善,幫過許多人。今日是望古節,我給將軍也做了個小木人,讓將軍以另外一種形式看看咱們現在的太平盛世。”小芮聽罷,她又細細看了看小木人的名字——簡澤華。不過這小木人只標了名字,并未標上什么生平故事。“為何不標上生平故事呢?”小芮問小販。小販聽罷,只是笑笑,不語。小芮又細琢小木人的名字——簡澤華。這怎如此熟悉呢?她似乎在哪兒見過,可她又想不起來了。“姑娘,要不您看看這幾個話本如何?”小販遞過來幾個話本。小芮隨手翻了翻,上面講的大都是開國將領如何在太祖皇帝的帶領下,平四方,開順國的故事。這些故事,有些事正史上所記載的,確真確實。還有些是野史,不知是真是假。“那就來這幾本罷。”小芮給過錢,買了幾個話本。她回頭,正對上蕭衡復雜的神情,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蕭衡,你怎么了?”小芮小心問道。蕭衡倒是盯著那小木人,呆呆道:“你認識簡澤華么?”小芮搖搖頭道:“我不認識。不過,我看著這名字,好生熟悉,像是在哪兒見過。”“熟悉?”蕭衡盯著小芮的眼,“你真的只是覺得熟悉么?”小芮看著他這神經緊繃的模樣,笑道,“你為何這么緊張呵?難道你認識這個人?還是他與我的過去有關,你吃醋了?”“沒有。”蕭衡松了一口氣。他只是怕她想起簡澤華,怕她想起五年前的那些事情。好奇怪,他到底是在怕她騙他,還是因為他太在意她了呢?“書好重,幫我拿著罷。”小芮把書放在蕭衡手上。她隱隱感覺,蕭衡有事瞞著她。

人群里,有人說書,有人舞劍,有人唱戲,還有人踢蹴鞠……花式眾多。什么琵琶聲,古箏聲,喝彩聲,每到一處,所聽之音各不相同。二人往前走,來到一個說書處,說的正是太祖皇帝帶兵打仗的故事。忽然,有人將小芮和蕭衡團團圍住。那些人一身黑衣,頭上裹著黑巾,帶了黑面罩,手上拿著長劍。四周的百姓見此狀,慌忙躲開,場面混亂,小芮被驚嚇住了。“小芮,別怕。”蕭衡安撫道。黑衣群中,為首之人亦是一身黑衣。他緩緩將面罩摘下,露出一張猙獰的面孔。“蕭全!”蕭衡認出了他。“你好大的膽子!”“我膽子何時小過?”他笑道。他笑聲爽朗,眉毛瞇成一輪彎月,但笑容詭異,讓人心怯。話畢,他饒有趣味的將目光移至小芮身上,一剎那,他的笑容定住了。他不可置信的望著小芮道:“芮兒?你還活著?”小芮望著蕭全,一臉茫然。她悄悄問蕭衡:“我認識他么?”蕭衡不語,倒是蕭全,忽然又笑起來,“呵。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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