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府十分氣派,不愧是一等功臣的府邸,后院都足以與整個古府睥睨。索府雖大,但是卻不奢華。
索府后花園的桃花開得正艷,與我一同進來的女眷,都被眼前的桃花吸迷住了,我們都不約而同地駐足觀賞,。
“住手”
背后傳來一女娃娃的喝止聲。
好一個俊俏的丫頭,看模樣只有十三四歲,生的眉清目秀,著一身紅黑色的衣裳,更加襯得她有一股子靈勁,她這一聲把折桃花的女眷嚇了一跳。
“不許折我花兒”這女娃娃氣惱地說。
那女眷拿著桃花窘迫得不知所以。
“小姐,晚宴準備開始了,夫人正催我們呢,她們都是夫人請來的貴客,小姐勿與之計較,讓老爺夫人失了臉面”侍女在她耳邊勸道。
我猜她就是索夫人的小女兒赫敏,聽說在女娃中是拔尖尖兒的聰明,若是她再年長些,古妃為古揚的物色人選,說不定不會是我,而是眼前的這個女娃娃。
她滿臉不悅地離去。
大堂內(nèi)擺了一張大大的長方形桌子,桌上的座位上幾乎已經(jīng)坐滿,只剩下最后的幾個空位,我在最末端的位置坐下,卻沒注意正是對著主人的位置。索夫人這時候還未入座,侍女們在忙進忙出,端上精致的菜品、甜嬪品還有水果,桌上擺滿了各式食物。
我觀察著在座的的女眷,有上了年紀的夫人,也有年紀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子,甚至比我小者皆有之,她們都端坐在椅子上,行為得體,她們交談的聲音極小,所以人雖然多,但是并不嘈雜。
“姐姐好”
一位小姐在我旁邊坐下,看她的發(fā)髻,是閨中小姐,她的長相不算出眾,但是看起來真誠無比,是一個心無城府的女孩子。
“怎么稱呼姐姐呢”
“妹妹我三三姐姐即可”
“原來您便是林府的小姐。”
她將我打量了一番,眼神中帶著些許憐憫。
“我叫白沙。”
“那我便喚你為白沙妹妹了。”
“姐姐想吃點什么,我去拿。”
“若妹妹不介意,幫我拿些棉花糖可否。”
“姐姐稍等,我這就去”
她起身沿著中間的器皿里取了一些自己喜歡的糕點。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白沙轉身不小心碰到了一位衣著華麗的千金。
“誰家的野種,這么不長眼”她拍了拍被棉花糖沾染了的衣裳,然后用她那精致高蹺的繡花鞋將那軟浮浮的棉花糖踩得扁塌無形。
“你”白沙被她的舉止氣到了。
她看了一眼白沙,滿臉鄙夷,“弄壞了我這身衣裳,你賠得起嗎。”“姑母也是,現(xiàn)在什么人都請到家宴上,簡直有損索家身份。”
“你”白沙受不了如此侮辱,欲與之爭辯,卻因為自身有著良好的教養(yǎng),一句刻薄的話也說不出口。
我不得不上前,因為她將我喜愛的棉花糖踩得稀巴爛。
“我想這個應該夠賠償妹妹的衣裳了。”我將頭上的朱釵塞往到她的手里,“這是皇上親自賞賜的,想來比姐姐的衣裳珍貴。”說完我看也不看她,拉著白沙回到原座上。
“你”她將朱釵甩到地上。“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古夫人,聽說古少爺把望春樓的頭牌接回府去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我答她。
她一愣,沒料到我會如此回答她,她以為我會為此感到窘迫,甚至羞愧難當。
“沒想到夫人如此大度,竟能忍受與青樓女子共侍一夫。”
“謝妹妹夸獎。”
白沙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我用手肘戳了戳她,示意她不要笑得太過火。
“曦兒,不得無禮。”
一位十分干練英氣的夫人走進來說道,想必她就是索夫人,根據(jù)老太太的描述我一眼便能把她辨認出來,她的臉色看起來十分不好。
“姑母。”剛才那跋扈的千金剛要沖著索夫人撒嬌,在看到站在索夫人身后的公子后隨即轉變了語氣,“二哥,你也來啦”她喜上眉梢。
那位公子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睛并不在她身上停留,他的目光被為我撿起發(fā)簪的白沙所吸引著。
“謝姐姐幫我解圍。”白沙將朱釵交還給我,臉上滿是雀躍之喜。
“諸位坐下享用晚膳吧,晚膳過后,歌舞盡興”索夫人說話中氣十足,頗有風范,是性情中人。
索夫人卻不動筷,她更多的是觀察在座的女子,她微笑著一個一個地看過去,似乎對今夜到場的女子很滿意,坐在她的身邊索赫敏也轉動著她的眼珠子,幫打量著在座的女子,在見到剛才折它桃花兒的女子時皺起了眉頭,隨即湊近了她娘親說了幾句話,只見索夫人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晚膳用了足足一刻鐘,在座的夫人和千金都對今晚的晚宴心知肚明,所以也就慢條斯理,極致地想要表現(xiàn)自己的優(yōu)雅和端莊。畢竟想要嫁入索府不是一件易情,不僅要講究門當戶對,還要看女子的品德行為,尤其二公子索赫杰又是索大人眾多公子中最出色的一個,往后仕途不可估量,在場的姑娘們,可是想盡法子在索夫人面前表現(xiàn),以得到索夫人的青睞。
“索夫人,今日我?guī)硪环荼《Y,還請您收下”坐在離索夫人最近的一位婦人說道,她命侍女把禮物呈了上去。
“這是我家老爺南下的時候,在一個老方丈那兒求來的,戴著可使人心平靜氣,心情愉悅”那位婦人說道。
“索夫人,今日我也帶來了一份薄禮”我旁邊的一位婦人也將她的禮物呈了上去。
“索夫人,這是我娘親給您準備的,娘親近日身體不適,不能前來赴宴,還請索夫人見諒。”白莎將一只發(fā)簪呈了上去,那只發(fā)簪,再普通不過,甚至還有些老舊。
“這樣的貨色也好意思給姑母當禮物。”那位千金始終不改她的尖酸本性道。
“曦兒,不得無禮。”索夫人不悅地說道,為顯示禮貌,索夫人還是將發(fā)簪拿起來瞧了瞧。
“這難道是?”她不敢置信地問白沙,“是當年太皇太后最喜愛的那支發(fā)簪嗎。”
“正是太皇太后親手為白莎祖母戴上的那支發(fā)簪,娘親說,當時夫人都正好見證著那一刻,想必這支發(fā)簪,對夫人而言,意義非凡。”
白莎祖母是太皇太后最疼愛的一個婢女,太皇太后甚至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她為她尋了一門親事,在為她賜婚的那一天,將自己最喜愛的這支發(fā)簪送給了白沙的祖母,索夫人當時還小,卻懂得這樣的情深意切。
“這,如此貴重的禮物,我怕是不能收。”
“娘親說,夫人值得,請夫人收下。”
索夫人不好再推辭,只好命下人好生保管。
“姐姐沒有給夫人準備禮物嗎?”白莎小聲問我。
“是準備了薄禮,不過,比起你剛才那支簪子,可要遜色多了,為了不在眾人面前出丑,只能等眾人離場了再送呈索夫人”
“姐姐,古府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步田地了嗎,白莎以為,只有白府拿不出像樣的禮物,沒想到姐姐比我還要慘些。”她看著我的眼神里充滿了憐憫。
“傻姑娘。”我噗嗤笑了出來,“往后你若是遇到難事,可到古府來找我,可好?”
“既然姐姐都這么說了,那我就是沒有難事也要去找姐姐的。”
“那位婦人可是給姑母準備了什么大禮,竟遲遲不肯獻上,倒是讓我們見識見識呀”那被喚作曦兒的說道。
我起身向索夫人做了一揖,“索夫人,我家老夫人特意叮囑我,要我將此禮物私下呈送索夫人,三兒這才遲遲沒有將禮物呈給夫人,望夫人見諒”
“哦!”索夫人拉長了聲調,“老夫人她真是有心了”
“你就是那個為了不嫁古家少爺,抗旨翻墻逃跑摔壞了腦袋的林三三”赫敏在眾人面前口無遮攔地問道,剛才還有婦人們在竊竊私語,現(xiàn)在整個大堂已經(jīng)鴉雀無聲了,她們都在看著等著我如何應對這樣的羞辱和難堪。
“敏兒,休得無禮”索夫人呵斥她。
我的事情阿瑪已嚴令禁止議論傳揚出去,沒想到還是傳得人盡皆知。
那赫敏對索夫人的呵斥毫不理會,她在她娘親的身旁,帶著傲慢與偏見。
“我若是真摔壞了腦袋,今日也不能出現(xiàn)在眾夫人小姐面前”
“你再怎么負隅頑抗,最后還是逃不過命運,”
“那愿小姐能將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當然。”她將頭一偏,將她與生俱來的高傲顯露無疑。
“夫人,小女莊成自幼撫琴,琴技雖談不上出神入化,但也可略聽一二,可否讓小女獻丑一曲”。那是沈于風的夫人,在她身旁坐著的,是沈家的千金。
“早就聽聞莊成琴藝了得,今日終于有幸可以聽一聽莊成撫琴”索夫人作了個請的手勢。
坐在沈夫人身旁的女子緩緩走了出來,朝索夫人行了個禮。
“莊成獻丑了”說罷她即坐下開始彈奏。
琴聲行云流水,清幽悅耳,我雖不懂琴,但是這從這琴聲就可以分辨出她的琴技來,她長得秀麗端莊,行為舉止落落大方。
索夫人看了看他的兒子對莊成是否滿意,卻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并不落在莊成身上,她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然后看到了白莎。
索夫人面色凝重,白家與索家,門不當戶不對,在場這么多千金,他怎么就看上了白莎,索夫人面露不悅。
“好,好,彈得真好”索夫人連連稱贊。
“赫杰,你覺得如何”索夫人問道。
“甚好。”索公子一直盯著白沙,許久才反應過來說道。
“我有些乏了,今日就到這吧。”
索夫人面色不悅,我在猶豫是否還要將準備的禮物送呈,恐她大怒,反倒壞事。
但若是不趁此機會,答應老夫人的事便無法完成,那就暫且試一試吧。
“老太太身體可安康”
“老太太除了腿腳不便外,一切都好”
“你且叮囑她保重身體,改日我再到府上看她”
“老太太惦念著夫人,且時常聽她講起您,讓人心生佩服”
“我老了,身子骨兒不比從前,那些往事,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夫人一點都不老,只是面色有些憔悴。”我在危險邊緣試探。
“是啊,容顏不再,且不知我這張臉,還能維持幾許。”
她倒沒有氣惱,只是面露傷感。
“這是三三自用的一些香膏,自覺不錯,用了之后皮膚通透潤澤,想送予夫人試用,若是夫人用得好,我再送些來。”
“哦~”她好像來了興趣,她看了看我的臉龐,像是在確認這香膏是否真有奇效,“這東西當真有用?”。
“也許會因人而異,但我覺得可以一試。”
“如何使用?”
“三兒現(xiàn)在可為夫人抹上一些,夫人可以感受一下”
“那且試試”
我給索夫人先抹了一些蘆薈膏,蘆薈有舒緩鎮(zhèn)定的作用,可以防止過敏反應。
“夫人,有點涼,您忍著點兒,夏日里用會好些,冬日里可能就要遭些罪”
“不打緊”
“這些藥膏分幾種,粉色的盒子里面是用玫瑰花瓣黏磨制作而成,有去黃補充血色的功效,七日內(nèi)敷用1-2次,現(xiàn)在給夫人用的,是用蘆薈搗碎制作的,可補水保濕,夫人可以每天敷用,其他的是一些青瓜,蜂蜜等,我都已將用法寫下,夫人需按照方子使用,切不可急于求成,造成肌膚負擔,反而適得其反”
“好,好,嬤嬤你記著,你記著”
“是,夫人,奴婢記著呢”
“阿娘,你在做什么”赫敏走進來
“敏兒,這是古夫人給額娘準備的禮物”
“敏兒今日失禮了,出言不敬,讓姐姐在眾人面前失了臉面,還請姐姐勿要與敏兒計較,敏兒在這里向姐姐賠罪了”
這小女娃還是個性情中人,性格像她額娘,年紀尚小,能有這般脾性已是不錯。
“敏妹妹不必自責”
“沒想到姐姐掙扎一番,還是嫁給了古揚”
“其實,我夫君并無傳聞中那么不堪”我順著赫敏的話說道,“他仕途不暢,屢屢受創(chuàng),這才整日流連煙花之地,夫君祖父乃武將出身,打小就教他武術,且他愛讀書,史書經(jīng)書兵書,無一不通,他是滿腹才華,文武精通的才子”
“他當真有你說的那么好?”
“當然,不然依我林三三的性子,就是死也不會屈服于他”“從古至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要改變此理念實屬不易,不過夫人和索大人是不可多得的一對佳人,能夠與相愛的人廝守終身,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相信日后敏妹妹也會與自己所喜相守相愛”
“愿如姐姐所言”赫敏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了一眼她的娘親,只見她閉著眼睛,呼吸均勻,不知道是在閉眼休憩還是真的睡著了。
從索府出來,天色已暗,霜氣凝重,我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即使是春天,到了夜里,也覺得寒冷刺骨。
“姐姐”
“白沙妹妹,你怎么在這里,夜里天涼,你可別凍壞了身子”沒想到她還在等我。
“姐姐可有受委屈”
“妹妹不必擔心,屈辱對我而言不算什么”
“那是妹妹多慮了,姐姐比妹妹要豁達,妹妹以后可得跟姐姐學學,不再受人欺辱”
“那是自然,快快回府去吧,改日我再去看妹妹”此刻在風口中站著冷得直哆嗦,她在此處站了這許久,可不知道有多凍。
我和秀兒速速地鉆上了馬車。
今兒天氣好,大家伙都出了房門,不是到后花園,就是在院子里倒騰些春物。
我與她迎面相撞。
想起上次古揚的興師問罪,我不得不對她多了些提防。
“夫人”她這一次顯得唯唯諾諾的,就好像上次我真的把她怎么著了似的,她這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神態(tài)實在是演得到位。
“嗯,今兒天氣好,好好賞花兒看魚兒,可別栽了跟頭”
“謝夫人提醒,奴婢會小心的”
池子里的魚兒游得可暢快。
“秀兒,去取些魚料來”
“是,小姐”
秀兒前腳剛走,就聽到撲通一聲,是什么掉落池子里的聲音。
“救命”她大聲呼喊著。
她的叫喊聲引來了許多人,先是侍女,后是侍衛(wèi),他們把她救上來,然后,他趕來了,他抱起她,嫌惡地看了我一眼,隨即離去。
這一次,恐怕他連興師問罪都免了。
“小姐,這是怎么回事”
“沒事,上演了一場精彩的水戲,你錯過了一出好戲”
我仍興致盎然地喂池子里的魚兒。
聽說她受了寒,一直未能痊愈。
我倒高興得很,自作自受在她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小姐,老太太在院子里摔倒了”
“老太太怎么會摔倒”我一邊趕往老太太處一邊詢問情況
“嬤嬤推老太太到院子里時,輪椅的輪子松動掉落,老太太從斜坡上摔了下去。
“老太太現(xiàn)在情況如何”
“老太太在昏迷中,已經(jīng)請了大夫了”
輪子怎么會松動,才使用不久,即使松動,也達不到讓老太太從輪椅上掉落的地步。
古揚在祖母屋里頭不停地來回踱步。
“祖母情況如何”
“你給我滾回去”他沖我吼道,“都是因為你,心如蛇蝎的女人,害她還不夠,還要來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太太嗎”
“大夫,祖母情況如何”我不想理會他的無端指責,問他還不如問大夫。
“滾回你的院子里去,永遠都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他嫌惡地把我推了出去,狠狠地關上了門。
我無端地淚流不止,不知自己為何傷心難過。
聽說老太太傷到了腰椎,恐怕往后終日只能在床上度過余生了。
依顏的寒疾病也一直未見好。
他一定恨極了我吧。
他不允許我去看望老太太,不允許我靠近他的心愛的女人,我終日在我的院子里,倒也樂得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