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陳家河完全被學生的才華所折服,想不到當年這個名不經(jīng)傳的弟子,對工業(yè)化流水線竟然如此精通,而且還能省活學活用,他情不自禁地望了宗石一眼,由衷為學生驕傲。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陳家河感嘆于學生的聰明才智,他嘖著嘴好奇地打聽道,“你怎么會找到這條發(fā)家致富路的呢?”
“逼上梁山。”宗石帶著老師走出廠子,陳家河打量著村莊,兩邊破落的房子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家鄉(xiāng)。
“這些鄰居他們兒女都外出打工了,家里就留下老人,不少人為了子女都在市區(qū)買了學區(qū)房。”宗石看出了陳老師的困惑,他立即解釋說。
“嗯,也是的。”
“老師外邊熱,屋內喝杯茶。”
“好啊。”
陳家河走進院子,一條狗狂吠著。宗石哼了一聲,它乖乖趴下。
這是一個別致的院子,水泥刷的圍墻顯得特別整潔。右邊是兩間平房作為廚房,左邊靠近主屋是一個涼棚。葡萄架上盡管過了吃葡萄的季節(jié),但是依舊一片蔥綠。
一方石桌周圍有四個石凳,桌上一套高大上的醬紫色茶具特別搶眼。宗石等老師坐定,他嫻熟地操作起來,陳家河仔細欣賞著,他在電視上曾經(jīng)看過的茶文化短片。茶道,緣于中國,后傳至海外。
婉然看著涼棚旁邊長著碧綠的蔬菜,小白菜,茼蒿,蘿卜,一旁還有五顏六色的花卉。這個生機勃勃的庭院,讓她充分感受到了主人對生活的熱愛。
“老師,你們嘗嘗我這個龍井。”宗石把頭茶倒了,“茶必須從二道喝,不少人不知道。”
陳家河端起小小的茶杯,他先聞了聞,然后才慢慢品鑒起來:“你這是正宗的明前茶,等級是特級。上千一兩吧?”
“陳老師,你不愧是龍井專家。900,我托朋友清明前從杭州捎來四兩,回頭送老師二兩。”
“無功不受祿,再說君子不奪人所愛,你自己留著喝。”
“陳老師,你這就見外了,學生十年前讓老師操了不少心,現(xiàn)在孝敬一下是應該的。”
陳老師發(fā)現(xiàn)這個學生口才也讓他高看一眼,他思考了一下說:“既然你如此堅持,老師帶一兩。”
“行,老師,就照你說的。”
三個人聊得正歡,突然宗老板手機響了,他一看連忙說:“老師,工地電話,我接一下。”
“趕緊接。”
“張總你好!”宗老板笑著接聽,他聽完了張總所說重復一下,“一寸半釘子十包,下午三點大湖豪城工地。”
“對呀。”
宗石剛放下手機坐下,電話又進來了:“老師,天不早了,你兩個學生在飯店著急了。”
“誰呀?”
“先賣個關子。”宗老板狡黠地笑了笑,“到了就知道了。”
三個人上了奧迪,轉彎出了宗莊組。
坐在奧迪上,和楚婉然一起坐在后排的陳家河拉著女人的手,從她興奮的表情里家河讀出了她對此行相當滿意。
兩個學生?會是哪兩個呢?陳家河好奇地思考著。
奧迪沒有向北而是向南過了小橋,然后立即左拐行進在田野間的小路上。大自然的空氣相當新鮮,這里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氧吧。
車廂內回蕩著懷舊的旋律:“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牧童的歌聲在蕩漾,喔喔它們唱,還有一支短笛在吹響……”
家河沉睡的思緒瞬間被喚醒,這歌曲讓他想起了他的初戀尹若熙,思緒的野馬引領著他穿越到初二那段青澀而又難忘的芳華……
陳家河這輩子永遠也忘不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那個黑色的清晨,身患絕癥媽媽李若溪來到了彌留之際。家河至今難忘媽媽臨終前那只形同枯槁的手顫栗著撫摸著五個兒女,姊妹五個號啕大哭。媽媽最后望一眼家徒四壁的草屋,和一家人訣別,大大欲哭無淚,臉色灰暗的他輕輕把李若溪攬在懷里。
門里門外一片抽泣聲,前來送行的鄉(xiāng)親們一個個淚雨滂沱。
突然,媽媽手一松。披麻戴孝的二姐陳家梅瞬間崩潰:“媽,你不能走啊,不能走啊!”
陳家河眼淚頓時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嘩嘩地順著面頰奔流,梅姐拉著他的手:“小弟哎,從此我們沒有媽媽了!再也沒有疼我們的媽媽了……”
媽媽走后,平時極其頑皮的陳家河一下子變得沉默寡言,初一同學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受傷的心靈。
這時一個女生慢慢走進了陳家河的生命里,她就是尹若熙。陳家河頭腦中清楚記得尹若熙衣著簡樸,扎著兩個羊角辮。她坐在第三排,就在陳家河身后。清秀的臉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她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純真而又美妙。仿佛上蒼垂憐,讓她來為少年陳家河療傷似的。
陳家河從此進入了學習模式,晚上吃過晚飯他們回到雙河小學上晚自習。
“陳家河你負責點汽油燈。”和藹可親的徐校長對家河說。
“嗯。”
有了這個差事,陳家河匆匆回到家里吃過飯,他馬不停蹄地朝學校跑。天漸漸黑了,家河走到辦公室:“報告。”
“進來。”
“徐校長,我來拿汽油燈。”
“不錯,很負責任。不過,你學習上可要用功啊,數(shù)學先生換了感覺怎么樣?”
“我們班同學可喜歡他了。”
徐校長站在凳子上從書架頂上拿下汽油燈,小心翼翼地遞到陳家河手上,并給他一盒火柴。
汽油燈有點像馬燈亮晶晶的,是不銹鋼做的。它高四十多公分,圓圓的底座里可以裝半斤油,不過它燒煤油。
底座上方有兩根支柱連接著圓形的燈頂,中間有一個白色的燈泡,這個燈泡薄如蟬翼。一不小心,它就墜落。
陳家河拎著汽油燈來到班級,只見教室里已經(jīng)來了一半人,他輕輕地放下燈,蹲下將底座上一個圓形的扯開向外一拉,然后快速地給汽油燈打氣。有幾個同學圍觀過來,大家知道不能碰到陳家河,否則麻煩可就大了。
只聽見空氣進入底座的聲音,旁邊的氣壓表慢慢地指向3,陳家河立即停止。
此刻陳家河放開油門,噗地一聲,燈頭里傳來聲音,說時遲那時快,他劃著火柴靠近燈泡,砰地火光一閃,燈泡由紅變白,由暗變響,整個班級頓時如同白晝。
“本書定理真呀真不少,定理共有幾呀幾十條,定理證明是關鍵……”同學們唱起先生填詞的幾何歌。這歌聲響徹夜空,傳向四面八方。
數(shù)學先生小東子也是陳莊人,是陳家河的晚輩,論輩分他應該叫陳家河三舅。因為二哥陳家海的關系,每天晚上先生布置兩道思考題給陳家河,九點晚自習結束后回家再思考。
九點鐘放學回到了家,陳家梅讓三弟洗過腳,腳下點著火盆。陳家河在罩子燈下開始鉆研起來,他發(fā)現(xiàn)先生布置的兩題不好下手。剛學全等不久的他用四種方法居然沒拿下,于是他苦思冥想先生在課堂上的點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