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來到了2004年春,熱鬧的春節并沒有給陳家海帶來太多的快樂,因為他的心思在陳集大棚上,那二十棚大椒是家海的命根子。他恨不得天天守在棚邊,看著墨綠色的蘇椒茁壯成長。守在家里過了正月十五,夫妻倆就開上拖拉機南下。
春寒料峭,耳邊的風呼嘯著。一層薄霧籠罩在希望的田野,青青麥苗經過了嚴冬的洗禮綻放出生命的光彩。河水潺潺流淌著,河邊的蘆葦破土而出,筆直嫩綠的葦尖就像潛伏的士兵等待著號令。
沿著冷清的高速直向南大約四十分鐘,陳家海已經望見大棚了,他的心底頓時涌起莫名的激動。
向左一拐陳家海停了車,他跳下拖拉機直奔棚邊。
“看把你急的,就不能把東西搬下來再去啊?”臘梅嘟囔著。
陳家海小心地揭開棚頭鉆了進去,又快速地把棚頭蓋好。棚內彌漫的霧氣在棚頂凝結,突然一滴水砸在他臉上,涼颼颼的。他俯下身仔細查看大椒長勢,二道棚下的蘇椒長勢喜人,一朵朵白色的椒花在枝頭靜悄悄地綻放。家海知道再過一個月左右,他期待的春椒就能上市了。
看過一個棚他立即進入下一棚,眼前的一切讓他原本懸著的心慢慢安穩。連著轉了兩三棚家海身上熱了起來,他拉開羽絨服的拉鏈一點也不覺冷,于是他繼續看下一個棚……
當他轉到最東邊一個棚時,和煦的陽光灑落在棚頂。他站在在大大路上向西眺望,從東向西足有200米,一字排開的二十棚被草簾覆蓋著,頗為壯觀。
“老二怎么不喊我一聲就來了?”陳家居從西邊走了過來埋怨道。
“老四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你要在家蹲兩天的呢?一著急就沒喊你。”
“不說好的嘛,做什么我們兄弟都一塊。”
“你那邊怎么樣?”
“我進你棚里看看。”說著家居掀起棚頭,陳家海連忙跟了進去。
“我那邊長勢和你這個差不多,只是出現一些葉斑。”
“老四你趕緊要治,葉斑病是發生在辣椒葉片上的一種病。葉片先出現點狀病,水浸狀,不規則形,褪綠干燥時病斑呈鐵銹色,病斑質脆,有的穿孔。個別葉片發病的還長長,但是葉片大部分脫落整棵就會死了。”陳家海慢條斯理地講給家居聽。
“這么嚴重,那用什么藥?”
“奧力克速凈300—500倍液稀釋噴施,5—7天用藥1次,趕緊去賣。”
“幸虧我到你家找你,聽說你來了,我也就跟來了。要不然,我這季子就可能完蛋了。”陳家居慶幸道,“老二謝謝你,中午到我那兒弄兩杯。”
“好啊。哎,我這邊有電動噴霧器,你帶上。”
“好的。”
時間日復一日滴滴答答流淌著,河邊那嫩綠的蘆葦也有一人高了,陳家海家棚內椒枝上掛著大小不一的辣椒,它們仿佛青春少女一般青春綻放,一個個優雅姿態讓他笑得合不攏嘴。
辣椒長勢顯然超出預期,一是因為家海管理有方,二是因為陳集的地肥。他一邊按時揭棚蓋棚,一邊及時上下草簾,不知不覺中來到了第一水大椒采摘的日子。
“大家都小心點,摘的時候不能硬拽,一定要護著枝子。”
“老板娘這個都知道,這回多少錢?”
“50,老規矩,質量最好的加10塊。”
“爽快。”幾十個站工笑著陸續進了大棚,家海夫婦不時地抽查。
不到一刻鐘,棚口就出現了一袋袋大椒。陳家海遠遠就看到了,立即小跑過去。透過透明的塑料口袋,一個個長長的薄皮蘇椒把袋子擠得鼓鼓的。
“老板你看,你這個辣椒品種真正絕對。”站工們根據要求把裝滿辣椒的口袋放到了棚頭。此刻的陳家海目不暇接,他向東望去幾十個晶瑩剔透的塑料袋,在暖暖的陽光中泛起耀眼的銀光。.
“老板再見,下回再摘一定叫我啊!”站工們七嘴八舌地打招呼高高興興地拿上錢回家了。
臘梅樂呵呵地送走站工們,一來二去她已經和幾個婦女成了朋友,相互約定家有喜事互相招呼。陳家海開來拖拉機,和臘梅一起把辣椒運上拖拉機,然后泡在家門口那條彎彎的小河里。
“我數了一下四十一袋,不曉得什么行情呢?”
“這個說不好,反正今晚去批發市場。”
晚上十一點陳家海吃了口熱的,開著拖拉機上了高速。市區批發市場至少要四十分鐘,所以他開得稍快點,但是深夜的冷肅然起敬,讓他不由裹緊那厚厚的綠色軍大衣。
四面八方的星光點點,越接近市區越發明亮,就像此時陳家海的心情一樣。他急切地開著車一路向北,過了飛架南北的運河大橋,果然四十多分鐘來到了橋北爪批發市場。
進進出出的車子滿載著蔬菜水果等,寂靜的市場馬上沸騰了。
過了磅家海把拖拉機開到東區,蘇北批發市場占地面積足有三百畝,它劃定了東西南北中五大區,東區主要是蔬菜批發。
“老板,你這大椒批什么價?”一個販子湊上前來。
陳家海正忙著擺樣品,他頭也不抬地問:“你出多少?”
“今兒辣椒來不少,九塊怎樣?”
家海一聽心中一陣狂喜,但他不動聲色地說:“你先轉轉,看看有沒有比我這品相好的,如果有就照你說的九塊。”
“你說的?說話要算話。”
“大丈夫一言九鼎。”
販子一聽走了,精明的陳家海站起身來到離他比較遠的夫妻倆面前問:“哎,你這個大椒什么價?”
“老板,你要是真心想買,一口價11。”皮膚黝黑的男人一臉真誠。
“好,你先忙我再看看。”說著他又向東問了兩三家就回到自己攤位。
他快速在小黑板上用簽字筆自信地寫了兩個數字“12”,不一會兒身邊圍了幾個販子,不停地看著蘇椒。
“老板,你看今天市場賣大椒的,哪有你這個價啊?11我包了。”
“我要12自然有我的道理,不然你們也不會都到我這吧?”
家海的話擲地有聲,一下子讓販子啞口無言,他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還是不肯走。陳家海知道有戲,所以他堅決不松口。
“11塊半。”終于有個販子憋不住了。
“不好意思,你去東邊那家吧。”
市場就是這樣真實,討價還價那是天經地義。好東西就是要賣出好價錢,賣虧了實在對不起手上生的凍瘡。
販子和賣家競價就是在斗智斗勇,買賣講究的是你情我愿。陳家海永遠忘不了五年前那車西紅柿。那年他的西紅柿長得真好,他拖到市場就被販子盯上了。當時他禁不住販子忽悠,四塊就批了。他高高興興地回到家,無意中聽到他家東邊楊爺六塊批的,陳家海聽了差點吐血……
有道是一回不上當二回不學乖,寧信世上有鬼,不信販子破嘴。打那以后再來賣東西,他一定貨比三家,再也沒吃過虧。
一盞盞雪亮的太陽燈把市場照得如同白晝,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不絕于耳。風漸漸大了起來,家海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緊了,可是他的內心卻熱血沸騰。
販子們實在舍不得他這個品相極佳的蘇椒了,家海的堅持還是讓他們繳械投降:“老板12就12吧,天也不早了,給我六袋。”
其他販子一聽立即到拖拉機上搶了起來,陳家海盯著他們:“大家伙到我這邊過秤。”
販子們看著一身肌肉的陳家海沒一人敢胡來,他們一手交錢家海一手交貸,不一會兒幾十袋大椒被一搶而空。其他椒農只能等他賣光,再碰運氣了。
時間已是凌晨兩點,陳家海收拾好東西開著拖拉機心情愉快地出了市場,寬敞的馬路上空無一人,他沿著大路直向南奔去。
市區主干道上燈火通明,陳家海的心也被這燈光照得燦爛起來。腰包鼓鼓囊囊的,他不時地摸著生怕丟了,它可是陳家海這個辣椒王南下的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