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神宮附近的錢家也算的上大戶，家里進士舉人什么的那是沒有的，但好在人丁興旺兄弟眾多，在古代家里人多那就是別人不敢欺負的存在。

但也有例外，比如半年以前錢家眾兄弟就被方家那小子欺負慘了。

錢家有個女兒長的不好看還胖的可以，但她有個好看的陸家閨蜜，春日正月里，錢小妹和閨蜜出城踏青，剛巧碰上那方家浪蕩子。

方家那小子一眼就瞧上了陸家女，光天化日之下就想摸人姑娘的臉，錢小妹看不下去就和他罵了起來。

說起來就這么點屁事，但方家子是個受不得別人氣的，于是就做出了一件讓錢家人至今都恨的牙癢癢的事。

他買通了錢家的某婆子，從閨房里偷來了錢小妹的貼身肚兜，再叫人把肚兜掛在竹竿上，像一面旗幟似的走街串巷。

唯恐別人不知道，后頭還雇了個說書的到處宣揚，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

這事真的讓錢家人丟盡了顏面，即便是方家的管家方礁帶著禮物前來道歉，兄弟幾個還把那舉旗桿的和說書的狠狠修理了一頓。

但面子丟了就是丟了，至今還沒找回來。

錢小妹因為這事羞憤欲死，足足哭了半個月。這幸虧是在明初，因為蒙元胡風的影響，民間百姓的腦子還沒被腐儒帶進溝里去。

要是晚明或者我大清那會，這錢小妹自己不上吊她的父兄也會把她給掛上去。

總之挨了欺負，錢小妹還在時不時的抱怨父兄無用遲遲不敢找那方家小子報仇，錢家人心里現在還窩著怒火。

如今那小子又找上門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劉大錘報上名號剛一進錢家門，就看到至少二十個漢子對自己怒目相視，長的還都差不多，一看就都是錢家人，絕對沒有仆役湊數的。

劉大錘腿腳有點發軟喉嚨有點發干，他是真的害怕想轉身就走。

但是自己走了小環就要掉火坑里了，他一想到小環嫁給一個癱子之后每日里以淚洗面的場景，就心如刀割。

哎，我老劉也豁出去了！

劉大錘腦子里回想著少爺的承諾，如果把這事辦好了，小環就不會嫁給癱子，還會把她要到南跨院，到時候……嘿嘿。

也不知道方少爺是怎么知道自己對小環有意的，明明自己跟誰也沒說。

新鮮出爐的劉大舔狗在愛情的鼓舞下走到了那幫人跟前，對面的一個個都用吃人的眼光看著自己，但是劉大錘已經無所畏懼。

“方家那小子叫你來干什么？”說話的正是直接受害人，也就是錢小妹他爹錢老實。

“送個字條。”劉大錘說著就攤開了手掌，遞了過去。

劉大錘知道這字條里八成沒什么好話，等人看了可能就要動手，所以眼睛已經在瞅著門的方向了。錢老實喘著粗氣接過字條，心中還是盼望著是方家小子道歉的話，畢竟，方家勢大不好惹啊。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只見白紙上寫了八個字：可否再借肚兜一觀？

錢老實眼前一黑，一口老血險些噴了出來，這要是還能忍那就真是千年老王八了。

“先把他給、給我打死他！”錢老實顫抖著手一指劉大錘，惡狠狠的吼到。

錢老實的手剛抬起來，劉大錘就像個兔子一般竄了出去，沒命的往外跑。

后面的錢家人也看到了字條，此刻全都毫不猶豫一哄而上，好些人手里還備著家伙。

這是要拼命了啊。

知道他們會動手，但不知道他們會氣成這個樣子，劉大錘心里痛罵方少爺，在前頭跑的肝膽俱裂。

方愈跟著方大傻一路跑來，眼見方孝孺的綠呢轎子上了護城河上的通濟橋，于是拿手一指，喊道：“在那呢，快去！去晚了就一個雞腿都沒了！”

不遠的路途，方大傻卻跑的氣喘吁吁，這會聽說雞腿要沒了瞬間來勁，一下子就追上了幾個轎夫。

轎子這個東西不求速度只求穩，古代的上朝時間早，官員都是要在轎子里補覺一會的。

所以方愈做出各種安排依然后發先至，看著方大傻已經攔下了轎子，他也悄然的隱入了旁邊的巷口，手里還抄起了一塊磚頭。

要是出了差錯，就只能自己上了。

哪怕出了事那也是自己的事，連累不了父母，連累不了方家滿門，也肯定比誅10族的結果好上一百倍。

晨曦中的通濟橋人來人往，大都是些挑著擔子的小販和趕早出來買新鮮瓜果的人們，偶然也有一輛沉重的水車、糞車慢騰騰的從橋上通過。

轎子無可避免的慢了下來，方孝孺渾然未覺，此刻他正閉著眼睛給自己加感情戲。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一去再也回不來了，也知道方家是要遭大難的，自己的小女兒也不會再有長大成人的機會。

只是這些東西都不如建文對自己的皇恩浩蕩，一切都是值得的。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用之所趨異也。

方孝孺給自己的正義光環還沒加上幾道，就聽到一個熟悉的、憤怒的聲音吼道：“我的雞腿呢！”

轎子停了下來，引路的小廝趕緊過來拉方大傻，被他一個大巴掌拍開，“哎呀”一聲滾到旁邊去了。

“我的雞腿呢！四個！”方大傻沖開兩個轎夫直接拉開了簾子，質問道。

方家上下最不怕方孝孺的就是方大傻了，呃，事實上他連朱棣也不怕……

方孝孺面沉似水，人家滿腦子都是罵皇帝的大事，哪有空應付一個傻子，哪怕這傻子是他兒子。

“畜生！你想干什么？還不給我滾！”方孝孺罵道。

哎，跟傻子講話那就得輕言細語，尤其是一個正在生氣中的傻子。

他可不在乎你是哪根蔥，也絲毫不會考慮時間地點，惹惱了他他什么事都干的出來。

方孝孺先生就很明顯忘記了這一點，話剛落音就被一只大手拽住了胸口的衣服，方孝儒腦子一懵，整個人已經被拽出去摔到了地上。

這還沒完，超過180斤的方大傻緊接著就壓到了他身上，大手在他腰間亂摸，邊摸邊急道：

“我雞腿呢！我雞腿呢，四個！”

綠呢轎是官宦人家的標配，南京城的百姓都是有這個認知的，這會見某個官家鬧了笑話，橋上的人哄的一下就圍過來了。

小販也不做生意了，買菜的也不著急了，熱鬧天天有得看，但官老爺的熱鬧可不容易看著。

方孝孺此刻人被壓著動彈不得，老臉被憋的通紅，衣服臟了頭發也被弄散了，整個人狼狽不堪。

方孝孺心里又氣又急，越是忘記了對傻子要好好說話，口中還在罵：“你個畜生！你個逆子！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