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我眼睜睜看著月亮從暗藍色天空隱沒,橘紅色光芒突破云層。
中午時分,宮里發生了一樁大事,五皇子段干平魚水之歡太過縱情,死在了女人身下。
我得知這個消息時,宣讀賜婚圣旨的太監剛走不久。
“嵐兒,是你主子嗎?”
我顫抖著聲音問道。
若是蘇之瑜,那這人到底有多可怕。
今天父皇突然的賜婚,便是他今日早朝半逼半誘的成果。
他為何要娶我,我也不得而知。
這個人,好像做什么事,都是隨心所欲。
“奴婢不知。”嵐兒答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嵐兒不是我的人,又怎么可能告訴我真話。
五皇子段干平死因羞恥,父皇震怒,褫奪了五皇子母妃封號,將她和她所生的皇子公主發配到了偏遠行宮。
皇后一脈喜不自勝,這下,皇嫡子的儲君之位,算是沒了威脅,剩余皇子不是年紀過小,就是體弱多病。
蘇之瑜從不明確表態自己支持誰,站哪一方的隊伍,此次,若真是他對五皇子下手,想來他就是太子的人。
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
直到五皇子的喪禮辦完,蘇之瑜也沒有露面見過我。
但宮里其他人對我的態度,明顯恭敬了很多。
皇后還親自挑選了一座華麗宮殿,讓我搬過去。
搬到新宮毆的第一夜我半夢半醒突然感覺腰上圈了一只手臂。
正要驚呼,那人疲倦地嘆了口氣,摟得我更緊了。
“好姐姐,別亂動。”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皮膚上,激起酥酥麻麻的癢。
我吞了吞口水,身體繃得筆直。
睜著眼等天亮的感覺很難熬,但蘇之瑜卻睡得很沉,抱著我一動不動。
還錯過了早朝。
“姐姐,我上任以來克盡厥職,這還是我第一次沒上早朝。”
他拉著我坐到銅鏡前,替我梳發。
我透過銅鏡觀察他,發現他的心情很不錯,唇角的弧度一直彎起,就沒收起來過。
“你當真準備娶我。”
這問題困擾了我很久,做小伏低這么多年,突然時來運轉,我總覺得不真實。
他心情是真的好,聽到我的問題,停下動作,笑意盈盈地看著我,言語里竟然帶著幾分少有真誠。
“淑華的人生無論我怎么努力,都只能做到錦上添花,她太美好了,而你卻恰恰相反,低賤如草,堅韌不拔,離了我就會死,我就是你的天。”
我笑著點了點頭,內心意外平靜。
原來這就是我的價值。
蘇之瑜說我離了他就會死,其實不然,真正救我的,是柳安臣。
我永遠忘不了母妃出殯那日,我是怎樣的萬念俱灰,心如槁木。
是他,喚醒了我對生的欲望。
“好姐姐,這幾日來恭維你的人很多吧,別怕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我給你撐腰。”
他從身后俯身抱住我,下巴輕輕磨蹭著我的脖頸。
我并沒有如蘇之瑜所說,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相反,我對每一個舊仇人都很好。
在他們送我禮物的時候,真心夸贊,對他們的邀約也從不拒絕。
還會在這人面前,不停說另一個人的好話。
嵐兒不解我為何樂在其中。
我笑道:“可能是從小到大太孤單了吧,這一有人跟我講話,陪我玩,我就憋不住。”
嵐兒半信半疑,沒再多問。
幾天后,因我把三公主送我的玉珊湖堂而皇之擺在了主廳,大公主心生不滿,在我面前有意無意地譏諷三公主。其他想巴結大公主的,也紛紛加入。
又形成了一種站隊。
如今我這宮里,有的是別人的眼線,沒兩天,好話壞話都傳進了三公主耳朵里了。
兩姐妹徹底撕破了臉,這后宮的關系錯綜復雜,看著是簡單兩個人鬧矛盾,其實又何嘗不是幾股勢力的較勁,以及新勢力的誕生呢?
此時,嵐兒已經全明白我的行事了。
從前,他們狼狽為奸,仗勢欺人,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如今,卻因一點利益反目成仇,爭權奪利,多諷刺,多好笑,看著他們一寸一寸彎下脊梁,摧眉折腰,這可比殺了他們還要韻味悠遠。
嵐兒放下茶水,低著頭偷看了我一眼,
“公主聰慧。”
我拿起茶,抿了一小口,笑意不達眼底。
夜晚更深露重,我穿著中衣靠在門框上賞月。
一陣風過,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