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雁塔的頂樓,白塵又見到了宋石。
從這里可以展望到大概整個農場,但必須依靠特殊的感知方式,因為遠處的大旗都只有一個模糊的小點,更不用說人影了。
但是對于農場主來說,他掌握著特殊的陣圖,能通過在陣盤上的各個散落點來幫助他準確地判斷方位。這些散落點就是執事所攜帶的大旗與小隊分發的小旗。只要這些旗幟能安然地分布在場地上,雁塔就能對農場抱有一定的控制力度。
那道鷹旗可不是用來裝飾的擺設,能精確命中就證明了它的強大。
“帶回來了?”
在戰斗結束之后,白塵就馬不停蹄地將鷹旗帶了回來。雖然它也有御空飛行的能力,但最為農場的底牌之一,還是要減少非必要的損耗。
“是的。”白塵恭敬地點了點頭,小心地把鷹旗插在了陣法的中央。
在回歸了既定的位置后,鷹旗的底座亮起藍色的紋路,一道無形的波動傳播出去,似乎是在宣告著自己的主權。
象征著第三署的旗幟無風飄揚。
這可是能稱得上魂器的存在,能夠發揮出巨大的效能,所以才會坐鎮農場的中樞。
“猜猜我這回想要說什么?”
“如果這種基礎的任務,我們都要賠進去執事,那怎么行?”白塵想了想。
“學得不錯?!彼问彩切πΓ暗氵@次的執行并沒有問題,只要把它拖在原地幾分鐘,就夠農場做出反應了,不然還不好鎖定它的氣息。這種突發狀況就是要有人頂住的,你的決定沒有問題。”
“那為什么還是放它走了?”
“想要扎根在荒野上,我們就沒法樹敵太多?!獭强梢詼贤ǖ?,我們沒有必要與它交惡?!?
“即使它殘殺了一個小隊?”白塵這才發現,這個看似與人們打成一片的大哥,并沒有那么的慈愛。
“那樣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反正方悅還在,小隊就能重建。”
“方悅?他難道不該死嗎。”
“他自己找死確實是咎由自取,可惜他并沒有死,那就能繼續工作。”
白塵突然有些后悔,他應該借機徹底抹殺這個禍患,而不是期待程序的正義性。是的,他早該想到的,這樣的混蛋還能繼續存在,眼前的御司肯定是默許的。
“我不能理解?!?
“所以我才會在這等你。白塵,你對魔物了解多少?”
“是我們的敵人,是我們的主要威脅?”
“太刻板太膚淺的認識了。”宋石哼了一聲,顯然對這樣的回答并不滿意,“它們不全是我們的敵人,它們也有能溝通能爭取的存在,我們可以利用它們內部的矛盾,讓自己更好地生存下去?!?
“而且,它們身上還有我們可以借鑒的力量,我們還能從它們身上學得很多。”
“它們之中有些保留了野獸的形態,可以稱之為魔獸,是可以與人類共處的存在?!?
“共處是指殘殺了一個小隊嗎?”白塵不可置信地打斷了他。
“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損失,如果它真的使出全力,你覺得你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里?”宋石面無表情。
那些可是活生生的性命嗎,雖然在方悅的帶領下,變得游手好閑,自由散漫。那也不是如此漠視的理由吧。
但宋石顯然并不在乎。
“白塵,你知道豬肉的價格嗎,你知道房子的價格嗎?”
“你不會特別了解的,因為當你成為魂師之后,你就能用無數簡單的方法維持自己的生計?!?
“加入巡查署之后,你就更不用為這種開銷考慮,因為一切都被提供好了?!?
“這樣說,還不明白嗎?你同他們早已不是一個階級的存在了,為什么還要那么在意他們的死活?”
白塵終于明白宋石的意思了。
在他的眼中,只有魂師才是值得保全的性命,因為是構成農場的重要戰力。
所以他才會對白塵格外的關心,甚至不惜動用鷹旗的力量。
而那些底層的民眾,在他眼中,都是可以舍棄的資源而已。
因為一旦人手不足,補充就會由列車源源不斷地帶來。
成為農場的用工,并不需要什么高超的技藝,但卻有著豐厚的回報,農場里的衣食住行全部免費,還能有額外的獎金。即便身亡,也能為家庭留下一份不錯的補助。
更何況荒野上的危險,同時也意味著機遇。
這種招募的方式并不高明,只是城中生活不易的人不在少數。
那些無所適從的人沒得選,城中的資源是有限的,惶惶度日也看不到翻身的機會,于是他們選擇賭一把,反正已經爛命一條了,輸了又能怎么樣。
“但是他們有希望成為魂師啊?!?
“每個人都能靠賭博發財,但你會把那當做創造富翁的辦法嗎。”宋石搖了搖頭。
去農場的人并非是愚蠢,他們都明鏡地知道風險。他們是在風險和收益之間做了賭徒,所以即便他們獻出了生命,在宋石眼中,也只是賭博失敗而已。
更何況,這世上一直不缺這樣的賭徒。
白塵沉默了,他知道再辯論下去也沒有意義。
宋石已經成為了御司很久了,僅憑三言兩語是絕對無法動搖他的想法的。
因為他一直就是以這樣的準則,履行著自己作為農場主的義務。
他并非是完全不在意民眾的性命,在平時他是親切的大哥,與這些底層的員工喝酒盡興,他也會為了農場的安危夙興夜寐。
但他做的這些都是為了農場集體的利益,他對于具體化的個人都沒有仁慈與同情。
只要不傷及魂師的存在,他會毫不猶豫地舍棄一部分人的生命,來換取農場的穩定。
但是一味地用鮮血去撫平魔獸的憤怒,真的能換得長久的和平嗎?
但這些都不是白塵現在能提出的質疑,因為他沒有配和宋石平等交流的實力。
規則,都是強者制定的。
“算了,你之后或許能理解的,雖然我并不看好你未來的發展,但你確實配得上巡查署的職位。”宋石沒有強求白塵理解自己的思想,他從懷中取出一枚肩章。
那是白塵的肩章,按照約定,宋石將它還了回來。
收起這枚肩章,白塵突然安定了下來。
是的,他是第七署的探員,為什么要接受第三署的思想,即便那是御司的規章。
“正陽城那里發來消息,教會為你安排了新的神官來對接工作,而且也有新的行動發布,需要你搭乘下一班列車回去?!?
那是由信鴿傳來的消息,說明已經是幾天前的決定了。
自從老約翰消失后,白塵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對接的神官?,F在補上倒也不算奇怪。
神官其實是個很籠統的職稱,他們的職責與地位其實有著天壤之別,具體就看教會愿意給他們多少的權利。
復雜對接的神官,只是群體的一部分,他們肩負著保證行動開展,以及監督巡查署的責任。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巡查署在教會的控制下。
因此這批神官并不羸弱,必須是有掣肘巡查署的實力才能擔任。
所以要是理念不合,會給之后的工作帶來影響。
“本來打算再多鍛煉你幾天的,以你目前的經歷,再完成一次行動應該就能勝任執事了。希望這幾天的工作能讓你有所啟發。”
“之后你也不必負責巡視了。沒什么事的話,就去修整一下,等待明天的返程吧。”
宋石做出了送客的指令,神情中多少有點失望。
白塵沒有說話,敬了個禮就是告退。
。。。
寒風拂過,宋石沒有馬上回到溫暖的雁塔中樞總攬全局,而是繼續站在鷹旗的旁邊。
他在等待著一次約定的通訊,而必須借助魂器的力量。
這樣長途的溝通,還要屏蔽沿途的干擾,開銷巨大。
鷹旗飄揚,底座上藍色的陣法浮現,傳揚出一道虛幻的聲音。
“匯報?!?
嚴厲明了的指令,少有人能用這樣的語氣命令一個御司。
“沒有復蘇痕跡,無法確定種子是否扎根。”
“時間太短,沒法深入接觸,應該能承擔容器的作用?!?
“但我認為他并不合適,因為他無法接受我們的思想。”
“所以請做嫁接的準備?!?
“最后,教會的提前調回是否是覺察到了我們的動向?畢竟一個修女與他有過接觸?!?
“。。。。。?!?
宋石沒有得到回答,通訊就已經中斷。
但對于這樣的玄虛,他已經習慣,只要知道自己的匯報成功呈交即可。
他無意去揣摩上司的意圖,因為那只會讓他萬劫不復。
他只需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